落霞读书

第六章 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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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克里·波洛又回到他的朋友杰普警督身边,后者脸上带着微笑。

“嘿,老家伙,”杰普说,“你差点就要蹲监狱了。”

“我很担心,”波洛严肃地说,“这种事会影响我的职业声誉。”

“嗯,”杰普笑着说,“在有些故事里面,侦探有时也会变成罪犯。”

一位长着聪明而忧虑面孔的瘦高个儿走了过来。杰普向波洛介绍:“这是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先生,他来这里协助我们办理此案。”

“我还记得几年前有幸见过你,波洛先生。”福尼尔走向前与他握手,“我也从吉劳德先生那里听说过你。”

他的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极轻微的笑容。波洛能想象吉劳德是怎么说他的——他自己总是把吉劳德贬称为“披着人皮的猎犬”——因此也报以谨慎的微笑。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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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详情请见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另一部作品《高尔夫球场命案》。

“我建议,”波洛说,“既然两位先生光临寒舍,不妨一起用餐。我还邀请了梅特·蒂博,希望你们别介意。”

“没问题,老朋友,”杰普热诚地拍了拍波洛的肩头,“你很会抓住时机,早有准备嘛。”

“不胜荣幸。”法国警察有礼貌地说。

“就像我刚才对一位迷人的姑娘说过的,”波洛说,“我希望尽快洗刷我的嫌疑。”

“陪审团不喜欢你那副模样。”杰普又笑起来,“我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他们一起享用了这位比利时小个子准备的丰盛晚餐,谁也没提这个案子。

“无论如何,在英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吃到好的食物。”福尼尔小声说着,用牙签优雅地剔着牙齿。

“非常美味。”蒂博说。

“有点法国风味,不过甚为可口。”杰普说。

“饭总是不宜吃得太饱,”波洛说,“不能影响大脑的思考。”

“我的胃从不给我找这样的麻烦,”杰普说,“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我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知道蒂博先生今晚有约,所以我建议现在就咨询他。”

“很荣幸为大家效劳。比起在法庭上,我在这儿说话要自由得多。在出庭之前,我和杰普先生简短地交谈过一次,他让我尽量保持沉默,只说最有必要的事实。”

“没错,”杰普说,“一下子全倒出来不合适。但现在,你可以详细告诉我们这个叫吉塞尔的女人的事情了。”

“说实话,我对她知之甚少。谁都知道她是个知名人物。至于她的私人情况,我并不了解,也许福尼尔先生知道得比我还多。不过我要说的是,吉塞尔夫人——按你们英国人的说法——是个人物。她是独一无二的。她的过去没有人知道。我觉得她年轻时应该挺漂亮,由于出天花而毁了容貌。我的印象是,她喜欢玩弄权力;她也确实掌握了权力。她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意志坚强,绝不允许任何情感影响她的事业。她的声望来自谨慎和诚实。”

他看向福尼尔,寻求赞同。后者点了点头,神情仍旧忧愁。

“是的,”他说,“在她自己看来,她很诚实,但我们还是很想把她抓起来——如果能拿到足够证据的话。可惜——”他耸了耸肩,“对人性的弱点,我们不能要求太多。”

“你是说?”

“敲诈。”

“敲诈?”杰普重复道。

“对,一种特殊的、专业的敲诈方法。她只把钱借给那种一定会偿还的人。她对自己放债的数目和归还方式都十分谨慎小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她有自己的一套收回贷款的方法。”

波洛欠身仔细地听着。

“今天上午蒂博先生说过,吉塞尔夫人的客户主要是上层和职业人士,这类人极易受到公众舆论的伤害。吉塞尔夫人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在放债之前——特别是对大额数目的借贷——她有一个必经的步骤:收集借债人各方面的信息,越多越好。她的情报系统非常高效。我得重复我们的朋友刚才说的话:在她自己看来,她非常诚实。她对得起那些信赖她的人。我真的相信,她从未将她所知的顾客隐私拿去换钱,除非那钱本来就是她的。”

“你的意思是,”波洛说,“这种秘密调查是她开展业务的一种安全措施?”

“完全正确。她运用这种方法的时候,会变得铁石心肠,面对任何恳求都不为所动。我可以告诉各位,她这套系统获得了回报。对她来说,几乎没有哪笔钱是要不回来的。而那些成为她客户的人会尽一切能力凑足需要偿还的数目,以避免丑闻曝光。我说过,我们了解她的业务活动,但要检举她——”他耸耸肩,“太难了。人性就是人性。”

“你刚才提到,”波洛说,“她毕竟有过勾销借债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

“在那种情况下,”福尼尔慢慢地说,“通常是因为她的情报已经被公开了,或者送到了知情人手中。”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波洛说:“这样她就拿不到钱了?”

福尼尔说:“她没办法直接拿到。”

“但间接的呢?”

“间接的话,”杰普说,“就是有其他人支付了债务?”

“完全正确,”福尼尔说,“这就是所谓的道德效应。”

“我得说,这叫非道德效应才对。”杰普揉了揉鼻子,“这使得谋杀动机非常清晰了。不过我们还有个问题:谁会继承她的钱?”他转向蒂博,“你能在这方面帮助我们吗?”

“她有个女儿,”蒂博说,“从没和她一起生活过。实际上,我认为从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起,她母亲就从未见过她。不过多年以前,吉塞尔夫人留下了一份遗嘱,除了将一小部分财产留给自己的贴身仆人外,其余的都留给女儿安妮·莫里索。据我所知,这是她唯一的遗嘱。”

“她的财产数额巨大?”波洛问。

律师耸了耸肩。“大概有八九百万法郎。”

波洛吹了一声口哨。杰普说:“我的天啊,她看起来可不像这么有钱!汇率是多少来着……哎哟,这差不多是十万英镑了!”

“安妮·莫里索小姐会变成一个非常有钱的年轻姑娘。”波洛说。

“可她不在飞机上,”杰普冷冷地说,“不然她一定会背上杀母的嫌疑。她多大了?”

“我说不好,二十四五岁吧。”

“看起来她和这起谋杀没有关系了。我们还是回到敲诈这条线上来吧。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吉塞尔夫人,其中一人是在撒谎。我们必须找到他是谁。也许我们可以搜查一下她的私人文件,福尼尔?”

“我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和伦敦警察厅通了话,”法国警官说,“之后立刻去了她的住所。她有一个保险箱,专门用来存放私人文件。当我赶到时,所有的文件都被烧毁了。”

“烧毁了?谁烧的?为什么?”

“吉塞尔夫人有一位叫埃莉斯的贴身仆人。根据吉塞尔的指示,一旦她有什么不测,埃莉斯就要立即打开保险箱,烧毁所有文件。”

“什么?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杰普吃惊地说。

“你看,”福尼尔说,“吉塞尔夫人有着自己的道德准则。她对得起那些信赖她的人。她向客户保证,她始终做公平交易。也许她很无情,但确实说话算数。”

杰普默默摇头。四人同时陷入沉默,思索着这位死者的古怪性格。

蒂博站起身。“先生们,我得走了,有个约会。假如还需要我提供任何情况,你们知道我的地址,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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