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一卷 警司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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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尔继续说道:“于是克雷尔就一个人留在了巴特利花园里。毫无疑问,其他人一走他就倒在椅子上放松了下来,肌肉渐渐开始麻痹。身边没有人救他,死亡也就随之而来了。”

波洛又点点头。

黑尔说:“嗯,我按照惯例继续进行调查。获悉事实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在之前一天,克雷尔太太和格里尔小姐之间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后者相当傲慢无礼地说到‘等我住在这儿的时候’家具要如何重新摆放,克雷尔太太不甘示弱,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等你住在这儿的时候?’格里尔小姐回答说:‘卡罗琳,别假装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像是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埃米亚斯和我彼此相爱,很快就要结婚了。’克雷尔太太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然后格里尔小姐说:‘好啊,那你现在知道了吧。’似乎这个时候这位丈夫正好走进房间,于是克雷尔太太转向他说道:‘埃米亚斯,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准备和埃尔莎结婚?’”

波洛充满兴趣地问道:“那克雷尔先生又是怎么说的呢?”

“据说他冲着格里尔小姐大声咆哮起来:‘你他妈没事儿把这个抖搂出来干什么?你就不会管住你自己的嘴?’

“格里尔小姐说:‘我觉得卡罗琳应该知道真相。’

“克雷尔太太对她丈夫说:‘是真的吗,埃米亚斯?’

“他似乎是不愿意看她,把脸扭到一边咕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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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说:‘有什么就说出来吧。我必须知道。’

“于是他说:‘对,是真的,但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

“说完他愤然离开了房间,而格里尔小姐接着说道:‘你听见了吧!’然后就是说克雷尔太太如果继续像一只卧在马槽里阻碍别人的狗一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大家都应该表现得理智一些,她自己则希望卡罗琳和埃米亚斯还能够一直做很好的朋友。”

“那克雷尔太太怎么说?”波洛好奇地问。

“根据证人的说法,她当时笑了。她说:‘除非我死了,埃尔莎。’然后她走到门边,格里尔小姐在她身后喊道:‘你什么意思?’克雷尔太太回过头来说:‘就算我把埃米亚斯让给你,也会先把他杀了的。’”

黑尔顿了一下。

“够狠毒的吧,嗯?”

“是啊,”波洛看上去在思索,“有谁听到了这些话?”

“威廉姆斯小姐当时在屋里,还有菲利普·布莱克。这对他们来说都很尴尬。”

“他们关于这些话的叙述一致吗?”

“八九不离十。你永远找不到两个证人能够对一件事的记忆完全一致,这个你心里和我一样清楚,波洛先生。”

波洛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有意思的是,如果能搞清楚……”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黑尔继续说道:“我开始对房子进行搜查。在克雷尔太太卧室一个最底下的抽屉里,我发现了一个小瓶子,藏在一堆冬天穿的厚长袜下面,上面贴着茉莉花香水的标签。瓶子是空的。我取了上面的指纹,只有克雷尔太太的。成分分析的结果表明里面含有极少量的茉莉油,却有浓度很高的氢溴酸毒芹碱溶液。

“我告诫了克雷尔太太,给她看了瓶子。她的回答轻松随意。她说她一直以来心情都很糟糕,在听了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讲解那些药物之后,她溜回了实验室,把包里的一小瓶茉莉花香水倒空,然后装满了毒芹碱溶液。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我不想说太多这方面的事,但是我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丈夫正准备抛弃我去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也就不想活了。这就是我拿它的原因。’”

黑尔又停下来。

波洛说:“这么说的话,还是挺有可能的。”

“也许吧,波洛先生。但这和别人听到她说的话可一点儿都对不上。而且就在第二天早上还发生了另一幕。菲利普·布莱克先生听到了一部分,格里尔小姐听到了另外一部分。事情发生在书房,当时克雷尔先生和太太在那里。布莱克先生当时在大厅里听见了只言片语。而格里尔小姐就坐在书房开着的窗户附近,她听见的话就多多了。”

“他们都听见什么了?”

“布莱克先生听见克雷尔太太说:‘你和你那些女人!我想杀了你,哪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没提自杀的事情?”

“没错,只字未提,没有一句诸如‘你要是这么干我就自杀’之类的话。格里尔小姐的证词也大体相同。照她的说法,克雷尔先生说:‘卡罗琳,请你试着理性一点儿,我喜欢你,也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包括你和孩子。但我准备和埃尔莎结婚。我们可是一直都说好了要给彼此自由的啊!’克雷尔太太回答道:‘很好啊,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他说:‘你什么意思?’然后她说:‘我的意思是说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宁可杀了你也不愿意让你跟那个女孩儿走。’”

波洛轻轻地做了个手势。

“我忽然想到,”他小声说道,“格里尔小姐提这件事是不是太不明智了呢?克雷尔太太要想拒绝和丈夫离婚可是易如反掌啊。”

“我们有一些证据跟这个有关。”黑尔说,“克雷尔太太似乎和梅瑞迪斯·布莱克还比较谈得来。他是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他对这件事也感到很难过,于是设法和克雷尔先生谈了谈。我想这应该是在头一天的下午。布莱克先生对他的朋友婉言相劝,说如果克雷尔夫妇的婚姻就这样悲惨地破裂的话,他会有多么难过。他还强调说,格里尔小姐还很年轻,如果被牵扯上离婚法庭可就不是什么小事儿了。对此克雷尔先生笑着回答(他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埃尔莎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她不会出现在法庭上,我们会按照通常的方法了结这件事情。’”

波洛说:“所以说,像格里尔小姐那样把这件事抖搂出来就更不明智了啊。”

黑尔警司说:“哦,你当然知道女人都是这样的!恨不得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才过瘾呢,可是无论如何,那种局面对谁来说都不好收拾啊。我不能理解克雷尔先生怎么就会听之任之。按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的说法,他想要完成他的画作。你觉得这说得通吗?”

“是的,我的朋友,我觉得说得通。”

“但我不这么看,他这不是在自找苦吃吗!”

“那姑娘这样把事情说出来,有可能真的把他惹毛了。”

“哦,他的确生气了。梅瑞迪斯·布莱克是这么说的。如果说他必须画完这幅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拍一些照片,然后对着照片画呢?我认识一个家伙,画水彩风景画的,就这么干。”

波洛摇摇头。

“不,我能够理解克雷尔作为艺术家的想法。你必须明白,我的朋友,也许在那个时候,那幅画对克雷尔来说是唯一要紧的事。无论他有多么想娶那个女孩儿,那幅画都是最重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希望能够平稳地度过她到访的这几天,不急于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而那个女孩儿当然不这么看。对女人来说,爱情总是最重要的。”

“我还不知道这个吗?”黑尔警司有些激动地说。

“而男人,”波洛继续说道,“尤其是艺术家,就不一样了。”

“艺术!”警司不屑一顾地说道,“别老跟我说什么艺术!我从来就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你真应该看看克雷尔当时正在画的画儿,完全是歪的嘛!他把那个女孩画得就像是在闹牙疼一样,而那些墙上的垛口也都是歪歪扭扭的。整幅画难看死了。那之后很长时间这种印象都挥之不去,我甚至还梦到过呢。更要命的是它还影响了我的视觉,我后来再看垛口和城墙之类的东西,都跟那幅画里画的一样。对了,看女人也是!”

波洛微微一笑,说道:“尽管你自己还没意识到,但实际上你正是在称颂埃米亚斯·克雷尔伟大的艺术成就呢。”

“都是胡扯。为什么画家就不能画些让人赏心悦目的东西?非要不厌其烦地找那些丑陋无比的吗?”

“亲爱的,有些人就是能在奇怪的地方发现美。”

“那姑娘确实是个美女,”黑尔说,“妆化得很浓,衣服穿得却少得不能再少。这些女孩儿的做派真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别忘了,那可还是在十六年前呢。现在大家可能都司空见惯了,不过那时候真的惊着我了。一条长裤加上一件帆布的开领衬衫,我敢打包票,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看起来你对这些事情记得很清楚啊。”波洛俏皮地小声说道。

黑尔警司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当时的印象。”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错,不错,”波洛安慰着他,然后继续说道:“那么看起来,对克雷尔太太最主要的不利证人就是菲利普·布莱克和埃尔莎·格里尔?”

“是的。两个人的态度还都挺激烈的。不过检方也传唤了家庭女教师,她说的话可比那两个人有分量。你知道,她是完全站在克雷尔太太这一边的,为了她两肋插刀。但她是个诚实的人,如实地提供了证词,并没有故意地轻描淡写。”

“梅瑞迪斯·布莱克呢?”

“那个可怜的绅士,整件事情搞得他很难过,不过也该当如此!他为鼓捣那些药而深感自责,而验尸官也为这事儿怪罪了他。毒芹碱及其盐类化合物可都是归到《毒品法案》I类目录底下的。他因此受到了强烈的谴责。而且他本来就是那种想要远离是非,不愿抛头露面的乡绅,跟双方又都是朋友,这一来对他的打击可太大了。”

“克雷尔太太的妹妹没有出庭作证吗?”

“没有,并不需要她作证。克雷尔太太威胁她丈夫的时候她并不在场,而且她能告诉我们的东西,我们从其他人那儿也能问出来。她看到克雷尔太太从冰箱里拿了冰镇啤酒。当然了,辩方也可以传她出庭,让她说克雷尔太太是直接把酒拿下去的,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毒芹碱是在啤酒瓶子里的。”

“那她是如何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在玻璃杯里下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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