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二章 西班牙箱子之谜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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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上去不太确定?”

“我确定——我现在确定。”

“啊!那么,您并不爱您的丈夫?”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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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回答简单明了,令人敬佩。大多数女性会冗长地解释她们具体的感受。你们结婚多久了?”

“十一年了。”

“您是否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您丈夫的事情。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皱了皱眉头。

“这很难回答。我并不太清楚阿诺德是个怎样的人。他很安静,很有距离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很聪明,当然,所有人都说他很机智——我的意思是,在工作上……他并不……我应该怎么说呢……他从来不解释他的行为……”

“他爱您吗?”

“哦,当然,应该是。不然他不会这么在意……”她突然停了下来。

“另一个男人?这是您想说的吗?他忌妒另一个男人?”

她又一次开口了。“他应该是忌妒了。”然后,意识到这个回答需要进一步解释,她又继续说:“有时,他几天都不说话……”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是您身边第一次发生这类暴力事件吗?”

“暴力事件?”她皱着眉头,脸红了起来,“您是指……那个开枪自杀的可怜男孩?”

“是的。”波洛说,“这正是我所说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为他感到难过。他看上去很害羞,很寂寞。我想他应该很神经质。还有两位意大利人,一场决斗——那件事简直是胡闹!不过没人被杀,真是谢天谢地……老实说,他们两个我谁都不在乎!也从来没假装过在乎。”

“不。您只是站在那儿!而您在哪儿,哪里就有事情发生!我以前见过这样的情况。正是因为您不在乎,那些人才被逼疯了。但您在乎里奇少校。因此——我们必须做我们能做的事情……”

波洛沉默了几分钟。

她严肃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我们刚刚从性格这个话题开始说,这通常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来说说清晰的事实吧。我只知道报纸上写的内容。根据那上面罗列的事实,只有两个人有机会杀死您的丈夫,也只有那两个人可能杀死他——里奇少校和他的男仆。”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查尔斯不会杀他。”

“那么,必然是那个男仆了。您同意吗?”

她有些迟疑地说:“我理解您的意思……”

“但是您不太相信是这样的?”

“这看起来太——异想天开了!”

“然而却有可能。鉴于您丈夫的尸体是在那间房子被发现的,证明他毫无疑问去过那里。如果男仆的说法是真的,就是里奇少校杀了他。但如果男仆的故事是假的呢?那么,男仆杀了他,然后在他主人回来之前把他的尸体藏起来了。在他看来,这是非常完美的处理尸体的方法。他只要在第二天早晨‘注意到血迹’,然后‘发现’它就可以了。嫌疑会立即落到里奇的身上。”

“但是他为什么会想要杀阿德诺呢?”

“为什么?动机肯定不是显而易见的——不然警察早就开始调查了。有可能是您丈夫知道了男仆的什么秘密,然后准备将这件事告知里奇少校。您的丈夫有跟您提起过这个男仆伯吉斯吗?”

她摇了摇头。

“您认为他会这么做吗——如果他确实知道什么的话?”

她皱了皱眉。

“很难说。可能不会。阿诺德很少提别人的事。我告诉过您,他对人很有疏离感。他不是——从来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他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想法的人……那么,您对伯吉斯有什么印象呢?”

“他是那种很容易忽略的人。一个恰到好处的好用人,得体,但不会过于精心打扮。”

“年龄多大?”

“三十七八岁,我认为。战时在部队里做过勤务兵,不过不是一名正规军人。”

“他跟了里奇少校多久了?”

“不是很久,大概一年半吧。”

“您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位先生对您的丈夫有任何奇怪的举止?”

“我们并不经常去那里。不,我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

“现在告诉我那天晚上的情况。您被邀请几点去参加晚宴?”

“八点十五分到达,晚宴八点半开始。”

“那是一场什么类型的晚宴?”

“嗯,有酒,有自助餐——餐点都很不错,有鹅肝酱和热吐司,有烟熏大马哈鱼,有时还会有一种米饭类的菜肴,是查尔斯在近东的时候学到的一个特别做法,不过一般冬天才有。然后会有音乐,查尔斯带立体音响的唱片机,我丈夫和约克·麦克拉伦都很喜欢古典音乐。还有舞曲——斯彭斯夫妇热爱跳舞。大概就是这样的,不是那么正式的晚宴。查尔斯是个很好的主人。”

“那个晚上跟以前的晚宴一样吗?您是否注意到任何不正常的事情或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她皱了一会儿眉头,“你这么说,我——不,我想不起来了。是有什么……”她又一次摇了摇头,“不,那晚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们玩得很开心。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放松且愉快。”她颤抖了一下,“一想到这整个晚上——”

波洛迅速打断了她。

“不要想这件事。那件让您丈夫必须赶去苏格兰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不是太清楚。我丈夫在那里拥有一块土地,出售条件出现了一些争议。买卖看上去进行得很顺利,结果交易突然中止了。”

“您丈夫具体是怎么跟您说的?”

“他拿着一份电报进来,我记得他说:‘这太烦人了。我必须搭夜班车去爱丁堡,明天一早去见约翰斯顿……我还以为所有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呢,这真是太糟了。’之后他说:‘我需要打电话给约克,让他来接你吗?’我说:‘完全没有必要,我自己能搭出租车。’他说约克或者斯彭斯夫妇可以送我回家。我问他是不是需要打包一些行李,他说他只需要随便丢一些东西到包里,然后在赶火车之前去俱乐部吃点东西。之后他就走了,然后——然后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在说出最后几个词的时候她有些哽咽。

波洛盯着她。

“他是否有给您看那封电报?”

“没有。”

“真遗憾。”

“您为什么这么说?”

波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飞快地说:“那么来谈正事。谁是里奇少校的辩护律师?”

她告诉了他,他记下了地址。

“您是否可以写几句话向他们解释一下情况?我想去见一见里奇少校。”

“他——他已经被扣押一个星期了。”

“自然。逮捕程序是这样的。您是否能再写一张条子给麦克拉伦司令和您的朋友斯彭斯夫妇?我也想见见他们,想聊几句,而不会立刻被他们请出来。”

玛格丽特从书桌边站了起来,波洛说:“还有一件事。我会自己观察,不过我希望您向我描述一下您对麦克拉伦司令和斯彭斯夫妇的印象。”

“约克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认识他。他看上去是一个严厉的人,但其实很亲切。他一直如此,总是很可靠。他不是那种会让人开心愉快的人,但他很坚强,阿诺德和我都很倚重他的判断。”

“而他,毫无疑问也爱着您?”波洛微微眨了眨眼。

“哦,是的。”玛格丽特愉快地回答,“他一直爱着我。不过到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那么斯彭斯夫妇呢?”

“他们很有趣,作为晚餐的伙伴很不错。琳达·斯彭斯是个聪明的女孩。阿诺德喜欢与她交谈,她很有魅力。”

“你们是朋友吗?”

“她和我?算是吧。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她太有心计了。”

“她的丈夫呢?”

“哦,杰里米让人愉快。他精通音乐,还很了解绘画。我们一起去了很多次画展……”

“啊,很好,我该走了。”波洛跟她握了握手,“我希望,夫人,您不会后悔找我帮忙。”

“我为什么会后悔呢?”她瞪大了眼睛。

“没人知道之后会怎么样。”波洛神秘地说。

“而我——我也不知道。”走下楼梯的时候他又自言自语道。鸡尾酒会还在闹腾着,他小心避开,不被人逮到,离开房子走到街上。

“不。”他重复道,“我也不知道。”

他在想玛格丽特·克莱顿。

看上去如孩童般坦率,纯洁无瑕——真的是这样的吗?或许她还有所隐藏?中世纪的时候就有她这类女性——历史无法认同的女性。他想到了玛丽·斯图亚特[1],苏格兰女王。在柯克欧菲尔德宫的那晚,她是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是否是完全无辜的?那些谋反者是否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是否属于那种孩子般单纯的女性,跟自己说“我不知道”,然后就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波洛感受到了玛格丽特·克莱顿的魅力,但他无法确定她是哪类人。

[1]玛丽·斯图亚特(Mary Stuart,1543—1558),苏格兰女王,以美貌和才华闻名。她的第二任丈夫在柯克欧菲尔德宫被暗杀,她声称自己是毫不知情的受害者,但当时许多苏格兰贵族认为是她谋杀了她的丈夫。有谋反者以她的名义策划推翻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她坚持声称自己完全不知情,最终仍旧被伊丽莎白一世以叛国罪处死。后文讲述的就是这件事。

这类女性可能本身是清白的,但会引发犯罪。

这类女性也可能是有意引导他人犯罪,而自己不动手。

像玛格丽特·克莱顿这样的人是不会亲自动刀的——不,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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