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五部 让·瓦尔让 第一卷 四堵墙中的战争 ·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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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的光

在保卫街垒的各种情感和激情中,样样俱全;有骁勇、青春、荣誉感、热情、理想、信念、赌徒的狂热、尤其是断续的希望。

这样一种断续的希望,这样一种希望的模糊颤动,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掠过麻厂街的街垒。

“听着,”始终在监视的昂若拉忽然大声说,“我觉得巴黎苏醒了。”

无疑,在六月六日的清早,有一到两个小时,起义有某种增长的势头。圣梅丽的警钟一再响起,激发起某些人行动的决心。梨树街和格拉维利埃街筑起了街垒。在圣马丁门前面,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杆短枪,单独进攻一队骑兵。他在大街上,没有遮掩,单膝跪在地上,枪顶在肩上开枪,打死了骑兵队长,回过身来说:“又是一个不能对我们干坏事了。”他被马刀劈了。在圣德尼街,一个女人从放下的百叶窗后面向保安警察射击。人们看到,每打一枪,百叶窗和活页就颤抖一下。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科索纳里街被捕,他的口袋里装满了子弹。好几个哨所受到攻击。在贝尔丹-普瓦雷街的入口,一阵非常密集、完全始料不及的射击,迎接一团铁甲骑兵,为首的是卡芬雅克·德·巴拉涅将军。在普朗什-米布雷街,有人从屋顶向部队投掷餐具碎片和器皿;这是不祥之兆;当有人向苏尔元帅汇报这种情况时,拿破仑这位老副手沉思起来,想起了苏舍〔20〕在萨拉戈萨讲的这句话:“当老太婆在我们头上倒尿壶时,我们就完了。”

〔20〕 苏舍(1770—1826),法国元帅,参加过奥斯特利兹战役和耶拿战役,1808至1809年在西班牙夺取了萨拉戈萨。

正当人们以为暴动只是局部的时候,这些普遍出现的征象,这种占据上风的愤怒狂热,这些在巴黎郊区深藏的燃料堆上四处飞舞的火星,这一切令军事首脑坐卧不安。官方急于扑灭这刚起的火灾。直拖到这些劈啪响的火星扑灭了,才进攻莫贝街、麻厂街、圣梅丽的街垒,为的是只消对付它们,一下子大功告成。纵队派往正在酝酿起义的街道,扫荡大街,探测小街,忽而向右,忽而向左,时而小心翼翼,缓慢行进,时而迈出冲锋的步伐。往外射击的楼房,部队破门而入;同时,骑兵驱散大街上聚集的人群。这种镇压,不免激起众怒,引起军队和百姓的冲突,闹哄哄一片。这正是昂若拉在枪炮的间歇中听到的声音。另外,他在街道尽头看到用担架抬走伤员,他对库费拉克说:“这些伤员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希望持续不久;这亮光很快消失了。不到半小时内,空中传来的响声消散了,这仿佛没有雷霆的闪电,起义者感到那种铅盖重又落在头上,这是由冷漠的民众扔在被抛弃的不屈的人们身上的。

似乎隐约形成的普遍行动,已经流产;陆军大臣的注意力和将军们的战术,如今可以集中在依然挺立的三四个街垒上。

太阳升上了地平线。

有个起义者问昂若拉:

“这儿的人肚子饿了。我们真的不吃东西,就这样赴死吗?”

昂若拉手臂一直支在枪眼处,眼光不离开街道尽头,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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