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 4
果然,方孟敖倏地睁开了眼,拿起了那把枪!
“出门列队!”郑营长突然大声发令。
青年军那个排和原来的那个门卫班立刻跑步列队出了军营大门,在大路边分左右两排执枪挺立。
王蒲忱和特务营、军统执行组也看见了,公路转向军营的路上开来了车队。
四辆三人摩托开道,紧接着就是陈继承的那辆最新美式的小吉普,再后面跟着一辆最新美式的中吉普。
“我们也列队吧。”王蒲忱将才抽了几口的烟扔到脚前踩熄了,接着走到门口,在军营大门内的左边站住了。
军统执行组紧跟在他身后,在左边的大门内站成一排。
第四兵团特务营长连忙领着那十个特务兵走到军统执行组对面,在右边的大门内站成一排。
“预备——立正!”大坪上,陈长武也发出了口令。
一直绕圈跑着的飞行员们原地站住了。
陈长武走出队列,招了一下手,邵元刚和郭晋阳立刻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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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军营大门外,看见陈继承的车队颠簸着离军营大门只有几百米了。
陈长武连忙低声对邵元刚和郭晋阳说道:“陈继承来了,队长还在里面,你们说怎么办?”
邵元刚望向了郭晋阳。
郭晋阳:“进营房,关上门,听队长的指挥。”
陈长武:“好。把人都带进去。”
“还有那个孙秘书。”邵元刚平时沉默寡言,言必有中。
陈长武、郭晋阳同时点头,三人快步回到队列边。
陈长武:“听口令,将这些人通通带进营房去。行动!”
所有的飞行员:“是!”
“走!”
“都起来,走!”
陈长武在前,邵元刚、郭晋阳紧跟,飞行员们押着民调会那些人随后,很快到了营房门口。
“陈副总司令来了,你们还想干什么?”那孙秘书竟然挺身挡着营房门。
“敬礼!”
远远地传来了郑营长的口令声。
陈长武飞快地瞥了一眼大门那边,但见所有的人都在敬礼。
陈长武立刻使了个眼色,邵元刚、郭晋阳一步跨了过去,一边一个夹住了孙秘书!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孙秘书大声向墙边的宪兵喊道。
没有徐铁英或王蒲忱的口令,警备司令部一直站在墙边的那些宪兵依然钉子般站着,一动不动。
陈长武飞快地开了营房的锁,邵元刚、郭晋阳推着孙秘书撞开了营房的门。
所有的飞行员押着民调会的人蜂拥进了营房。
军营大门那边,陈继承的车队刚刚开进来。
营房的门也恰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关了!
进了营房宿舍,陈长武大声喝令那些民调会的人:“蹲下!通通蹲下!”
“听见没有,通通蹲下!”
民调会的李科长、王科长和那些科员全在床的夹道中蹲下了。
“咔嚓”一声,孙秘书却被郭晋阳铐在了一张上下床的铁杆上。
陈长武、邵元刚、郭晋阳三人又对了一个眼色,让陈长武一个人走向了队长最里边的单间门外。
队长单间的门紧闭着。
陈长武大声报告:“报告队长,警备司令部陈继承副总司令到军营来了!”
“包围营房!”陈继承站在军营大坪亲自发令。
立刻是沉沉的皮靴跑步声,原来站在墙边的宪兵们都端着冲锋枪,从四周包围了那座营房。
所有飞行员都拿起了枪,望着队长那道门。
门猛地开了,方孟敖也提着枪出现在门口:“守住门窗!告诉外面,这里是国防部调查组稽查大队,敢擅自闯入者,开枪!”
“是!”
大门和几个窗口立刻都有飞行员靠在两旁,枪口全对准了可能闯入的进口。
陈长武仍站在方孟敖身边,低声道:“队长,我帮你守里边一个窗口。”
方孟敖:“你去大门传话,里边不用你们管。”
方孟敖进去了,门立刻又关了。
陈长武只得走向营房的大门。
“你们去!”陈继承对着那个特务营长,“传我的命令,叫里边立刻开门!”
“是!”特务营长举枪一挥,领着那十个特务兵汹汹地涌向门口。
“里边听着!”特务营长吼道,“陈副总司令有令,立刻开门!”
“外边听着!”门内传来陈长武的声音,“这里是国防部调查组稽查大队,任何敢擅自闯入者,我们就开枪!”
特务营长回头望向陈继承。
十个特务兵一起回头望向陈继承。
“娘希匹的!”陈继承脸色铁青,又模仿校长骂人了,“开枪,把门射开!”
“陈副总!”这一声叫得像枭鸟一般尖厉!
陈继承望去。
特务营长和那些特务兵也望去。
谁也想不到这一声刺耳的叫声竟是从王蒲忱那个病躯里发出来的。
王蒲忱的脚步也从来没有这般快过,几步便跨到了陈继承身边:“陈副总司令,他们毕竟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真发生冲突,死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娘希匹……”陈继承有些犹豫了,在那里瞪着眼狠想。
所有的目光都在等候着他。
王蒲忱竟拿着一支烟向他递去,两眼无比诚恳。
“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烟了?”陈继承将气向他撒来,“你们保密局这些人能不能够响应一下总统的新生活运动?!”
见陈继承目光扫来,军统中仍有些拿着烟的人只好将烟都扔了。
陈继承的目光又转向了营房门,大声说道:“什么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国防部的军令也敢违抗,他们已经什么也不是了!从大门和各个窗口冲进……”
“都不许动!”王蒲忱此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身上竟显出了几分当年戴笠才有的一股杀气,先阻住了那些特务营和宪兵,立刻对着军统执行组大声说道,“我有国防部保密局的命令,今天的事绝不能发生冲突。你们都站到各个窗口去,用身躯执行军令!”
执行组从组长到组员兀自犹豫。
王蒲忱的枪已经指向了执行组长:“行动!”
“一边五人,行动!”执行组长不得不带着组员们分两边跑去。
王蒲忱自己则站到了营房门口:“陈副总司令,请听我一言,再等十分钟!”
陈继承已从愕然中醒过来,掏出了枪对着王蒲忱:“娘希匹的!你们条条归保密局管,在北平块块仍归老子管!你也敢抗命,站不站开?”
王蒲忱把自己的枪放进了大裤袋里,答道:“陈副总司令,我现在既是向保密局负责,也是向您负责!您不理解,就开枪吧。”
陈继承竟跺了一下脚:“党国的事全误在你们这些人身上!好,我给你十分钟。看好表!十分钟以后里面再不开门就开枪冲进去!敢阻挡的也就地解决!”
方孟敖的房间对开着两扇窗户,现在都大开着。
左边窗户脸朝外站着徐铁英。
右边窗户脸朝外站着马汉山。
窗户也就一米多高,只要手一攀就能跳出去,可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能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军统执行组员挺立的背影,也能看见端着冲锋枪指向房间的宪兵们。
可两人依然没敢动,直直地站着。
因为坐在椅子上的方孟敖手里又多了一把枪,一把指着徐铁英,一把指着马汉山:“酒你们都喝了。窗口今天就是你们的驼峰,想跳出去就是机毁人亡,守住了,就还可能活着。”
营房门外,陈继承又在看表了,眼睛的余光瞄见王蒲忱的手在往口袋里掏,以为他要掏枪,猛抬头喝问:“干什么?”
王蒲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的是烟和火柴:“抽支烟。十分钟一过,您不枪毙我,这个站长也得被撤了,想参加新生活运动也不可能了。”
“明白就好。”陈继承一脸阴沉,“还有四分钟,你抽吧。”
“谢谢陈副总司令。”王蒲忱擦燃了那根长长的火柴,点着了烟,一口便吸了有三分之一多,吞了进去,竟然没有一丝烟雾再吐出来。
陈继承看得眉头都皱起来。
王蒲忱在等着的那辆吉普,此时正像一条巨浪中的船,在通往军营的路上颠簸跳跃!
路况如此之差,车速已挂到三挡,王副官的脚还不得不紧踩着油门。
坐在后排的曾可达竟还右手打亮着电筒,左手紧捏着最后一页电文,双脚紧蹬着前排座椅下架,尽力稳住身体,坚持在看最后一页电文的内容。
电筒光打着的电文纸,标着“5”字的那页电文上竟是一首诗——《太阳吟》!
曾可达显然不只是在看电文,而是在强记背诵电文上的这首诗。
他的目光已经紧盯在最后一段,心里默念:
太阳啊,慈光普照的太阳……
车轮突然陷进了一个深坑,紧接着是剧烈的一颠!
后座曾可达的头碰到了车顶!
王副官立刻踩了刹车:“督察……”
“开车!”
“是!”
吉普爬出了深坑。
“不要减速!”曾可达大声说道,目光立刻又转向电筒照着的电文,接着默念:
往后我看见你时,就当回家一次,
我的家乡不在地下乃在天上……
十分钟显然已经到了,陈继承不再看表,只盯着王蒲忱。
王蒲忱主动看表了,心神却在耳朵上。
陈继承从他的神态中察觉了端倪,很快便明白了——军营大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疾驰的声音!
王蒲忱倏地抬起头,向大门那边望去。
陈继承也转过头向大门那边望去。
“敬礼!”大门口紧接着传来了郑营长的口令声。
青年军那个排和门卫那个班又在敬礼了。
曾可达那辆吉普毫不减速径直向营房这边驰来!
“吱”的一声,吉普一直驰到离陈继承和王蒲忱几米处才猛地刹住。
曾可达跳下来,同时将电文塞进上衣的下边口袋。
陈继承终于明白了今天保密局北平站站在了国防部调查组一边,那张脸更黑了,转过头紧盯着王蒲忱!
王蒲忱一直忍着的咽炎再也不用忍了,低着头猛咳起来!
“陈副总司令!”曾可达走到陈继承身边,标准地举手敬了个礼。
陈继承这才望向他:“有国防部新的军令吗?”
曾可达:“我没有国防部新的军令,只是想请陈副总司令到门卫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