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八十二章

[美]丹·布朗2019年04月1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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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街?”(1)兰登看着车后的提彬兰登看着车后的提彬,问道。舰队街上有坟墓?迄今为止,雷竟然还在耍他的把戏,对将在何处找到那“骑士的坟墓”只字不提。然而据那首诗上讲,要找到密码从而解开那更小密码筒里的谜,就非得找到这座“骑士的坟墓”不可。

(1) 舰队街:位于伦敦中部的英国许多报纸发行商总部所在地。

提彬张嘴笑了笑,转身对索菲说:“奈芙小姐,让这位哈佛小子再看看那首诗怎么样?”

索菲在口袋里翻了一阵,然后把羊皮纸包着的黑色密码筒拿出来。大家一致决定将紫檀木盒子及更大的密码筒搁在一边,放进飞机的保险箱里,只带上他们急需的、更轻便、更让人费脑筋的黑色密码筒。索菲摊开羊皮纸,递给了兰登。

兰登刚才虽然在飞机上已将这首诗读了好几遍,但他还是未能想出坟墓的具体位置。这回他又在读着那些诗句,缓慢而又认真地,希望能从五步抑扬格的节奏里找到更为明晰的意义——既然现在,他们已从天空来到了坚实的土地。

诗是这样写的:

伦敦骑士身后为教皇安葬。
功业赫赫却触怒圣意。
所觅宝珠应在骑士墓上。
红颜结胎道明其中秘密。

诗的语言似乎简洁明了,说是有一位骑士葬在伦敦,这位骑士大概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天主教会。一个本该在他坟墓里的圆球不见了。诗在最后提到了红颜结胎,显然是指抹大拉的玛利亚——这朵怀上耶稣基督种的“玫瑰”。

尽管诗歌简单明了,兰登依然不知道这位骑士是谁,葬在哪里。而且一旦确定了坟墓位置,他们似乎就得寻找什么遗失的东西。那个本该在坟墓里的圆球?

“有什么想法吗?”提彬失望地咂着嘴巴说,尽管兰登觉得这位皇家学会的历史学家正为自己有了想法而高兴不已。提彬转而问:“奈芙小姐,你呢?”

她摇了摇头。

“那你们俩如果离开我,可怎么办啊?”提彬打趣地说,“很好,我会陪你们玩到底的。其实说来非常简单,第一句就是关键。你读读看怎么样?”

兰登朗声读起来:“伦敦骑士身后为教皇安葬。”

“很好,一位教皇埋葬的骑士。”他盯着兰登:“你认为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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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登耸了耸肩:“莫非这位骑士是由教皇来埋葬?或者他的葬礼是由教皇来主持?”

提彬大声笑了起来:“哈,真有意思。罗伯特,你总是个乐观主义者。你再看下句。这位骑士很明显做了什么事情触犯了教会的神威。你再想想,考虑一下教会与圣殿骑士团之间的关系。你就会明白它的含义。”

“难道骑士是被教皇处死的?”索菲问道。

提彬微笑着拍拍她的膝盖:“亲爱的,你真棒。一位被教皇活埋的骑士,或者是被教皇杀死的骑士。”

兰登想起发生在一三〇七年那次臭名昭著的围剿圣殿骑士团的事件——在那个充满不祥气氛的第十三日,黑色星期五,教皇克雷芒五世杀害并活埋了上百名的圣殿骑士。“不过,肯定有无数被教皇杀害的骑士们的坟墓。”

“哦,不对不对。”提彬赶忙说道,“他们大多数人是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然后被扔进台伯河,连个仪式也没有。然而这首诗指的是一个坟墓,一个位于伦敦的坟墓,不过在伦敦,很少有骑士是被烧死的啊。”他顿了顿,盯视着兰登,好像在等着他醒悟。他终于愤怒了:“罗伯特,看在上帝的分上,它就在由郇山隐修会的军队——圣殿骑士团亲自建造于伦敦的教堂里啊!”

“你是说圣殿教堂?”兰登吃了一惊,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它那里有坟墓?”

“当然,在那里,你会看到十个最让你触目惊心的坟墓。”

实际上,兰登从没去过圣殿教堂,尽管他在研究郇山隐修会的过程中,曾无数次参考过有关它的资料。圣殿教堂曾是所有圣殿骑士团和郇山隐修会的活动中心,之所以得此名,是为了向所罗门的圣殿表示敬意。圣殿骑士团的头衔,就是这座教堂赐封的。另外,圣杯文献也使他们在罗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有关骑士在圣殿教堂别具一格的礼拜堂里举行神秘而又奇异仪式的传说铺天盖地,层出不穷。“圣殿教堂位于舰队街?”

“实际上,它就在离舰队街不远的内圣殿巷。”提彬俏皮地说,“我本不打算告诉你,想让你流更多的汗水,费更多的脑筋。”

“那谢谢你了。”

“你俩都没去过那里?”

兰登和索菲都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奇怪,教堂现隐藏在比它大得多的建筑物后面。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它在那里。那真是阴森可怕的地方。教堂从里到外,都带有异教的建筑色彩。”

索菲惊讶地问:“异教的建筑色彩?”

“绝对是异教徒的建筑风格!”提彬大声说道:“教堂的外形呈圆形。圣殿骑士团为了表达对太阳的敬意,抛弃了传统的基督教十字形的建筑模式与格局,建造了这座完全呈圆形的教堂。”他的眉毛顽皮地跳动了一下。“这就触动了罗马教廷的僧侣们敏感的神经。这无异于在伦敦市区重建史前石柱群。”

索菲瞄了提彬一眼:“那诗的其余部分呢?”

这位皇家历史学家的高兴劲儿逐渐消失了。“我也说不准。这真让人为难。我们还得对那十座坟墓逐一认真检查呢。如果运气好,也许就会找到那座一眼就知道没有圆球的坟墓。”

兰登意识到他们现在离目标有多近了。如果那个失踪的圆球会泄露他们要找的密码,那他们就可以打开第二个密码筒。他费了很大的劲,想像着他们会在里面发现什么。

兰登又开始读起了那首诗。它有点类似于原始的纵横字谜游戏。一个能揭开圣杯的秘密,由五个字母组成的词?在飞机上,他们已试过所有明显由五个字母组成的词,如GRAIL,GRAAL,GREAL,VENUS,MARIA,JESUS,SARAH等等。这些词太明显了,显然还有其他一些由五个字母组成并与这朵圣洁“玫瑰”的子宫有关联的词。即使雷·提彬这样的专家也不能一下找到,对兰登来说,这就意味着它决不是一个普通的词。

“雷爵士!”雷米回头喊道。他正通过敞开的隔离间,从车上的后视镜注视着他们。“你是说舰队街就在布莱克弗莱尔桥附近?”

“对,要经过维多利亚大堤。”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在哪里。我们平时只去医院。”

提彬朝兰登和索菲转动着眼珠子:“妈的,有时候我真觉得是在带一个小孩子。你们稍等一会儿。自己动手喝点饮料,吃点零食。”他站起身,笨拙地爬到敞开着的隔离间,去跟雷米说话。

索菲转向兰登,轻轻地说:“罗伯特,现在无人知道我们在英格兰呢。”

兰登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肯特郡的警察局肯定会告诉法希,飞机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因此法希难免会以为他们还没离开法国。我们现在暗处。雷爵士玩弄的把戏为他们赢得了大量时间。

“法希决不会轻易放弃,”索菲说道,“他这次是铁了心,非要把我们抓住,才肯罢休。”

兰登一直不愿去想有关法希的事情。尽管索菲曾答应过他,说等这件事办完,她将尽最大努力,采取一切补救措施为他开脱罪责。然而他开始担心,这样做恐怕无济于事。法希很可能轻易地参与到这次阴谋中来。尽管兰登无法想像,法国警方竟然会在处理圣杯这事情上乱成一团,但他还是觉得,今晚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他没法不将法希视作隐藏在背后的帮凶。法希是名教徒,然而他却蓄意将谋杀等一系列罪名栽赃到我头上。还有就是,索菲曾说过,法希也许对这次追捕有点热心过头了。然而不管怎样,眼下对兰登不利的证据实在太多,除了卢浮宫里的地板上、索尼埃的日记里歪歪斜斜地写有他的名字外,这次兰登似乎再次为掩盖送书稿的事撒了个弥天大谎,然后逃之夭夭。在索菲的建议下。

“罗伯特,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而且让你陷得这么深。”索菲说着,把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可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她的话绝非夸大其词,而纯粹是肺腑之言,然而兰登还是觉得陡然生出几分意想不到的亲近来。他疲惫地给了她一个微笑:“等我睡一觉,你会发现我更有意思呢。”

索菲沉默了数秒:“我祖父叫我相信你,我很高兴好歹听了他一次。”

“可你祖父甚至还不认识我。”

“即使是这样,我也认为你做了他想让你做的一切。你帮我找到了拱顶石,给我讲述圣杯的来历,又跟我谈了地下室里的‘圣婚’仪式。”

她停了片刻:“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今晚跟祖父靠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近了。我想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透过清晨的濛濛细雨,远处的伦敦开始隐约可见。以前,伦敦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笨钟与塔桥,然而现在被抢眼的“千禧眼”取代了,它是一个硕大而前卫的摩天轮,有五百英尺高,形成了这座城市另一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观。兰登曾想爬上去坐坐,但这些观光舱,使他联想到密封起来的肉罐头,因此他最终选择留在地上,欣赏这水汽氤氲的泰晤士河堤岸两边的无限风光。

兰登忽然觉得有人掐了他膝盖一把,将他往后拖。等他回过头,索菲的绿眼睛正逼视着他。他这才知道,原来索菲一直不停地在跟他说话。“如果我们找到圣杯文献,你看该如何处置?”她轻声地说。

“我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你祖父把密码筒给了你,你会处理好的,因为直觉告诉你,你祖父会让你这么做。”

“我在征求你的意见。你显然在书稿里写了什么东西,使我祖父相信你的判断,所以他才打算私下里跟你见面。这很不简单啊。”

“也许他想跟我说,你颠倒黑白了。”

“要是他不欣赏你的观点,他又何必让我来找你?你在书稿里是赞成将圣杯文献公开,还是将它藏起来?”

“哪方面我都没有说。我在文稿中谈到神圣女性的象征意义,回顾了整个历史上的女性圣像学。我当然不能武断地说,我知道圣杯藏在哪,应不应该将它公布于天下。”

“可你在写一本有关它的书,所以你显然觉得应该共享有关它的材料。”

“假设性地讨论耶稣基督的另一番历史跟——”他暂停了一会。

“跟什么?”

“跟把成千上万份古代文献公之于世,并以此作为《新约》是伪经的科学依据,这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

“可你告诉我《新约》是杜撰的呢。”

兰登笑了笑:“索菲,要我说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建立在虚构的基础上的。这就是我对宗教信仰的定义——信仰我们想像的真实,但我们无法证明的东西。无论是古埃及人还是当代宗教,都是通过隐喻、寓言以及夸张的方式来描绘他们心目中的神或上帝。隐喻是这样一种方式,它可以帮助我们加工原本无法处理的东西。等我们开始完全相信自己为自己编造的隐喻时,问题也就出来了。”

“所以你赞成将圣杯文献永远地隐藏起来?”

“我是历史学家,我反对任何人损坏这些文献,而且我很乐意看到研究宗教的学者们,有更多的历史材料去探索耶稣基督非同寻常的人生。”

“你对我问题的两方面都提出了反驳呢。”

“是吗?《圣经》给居住在这个星球上成千上万的人们一个最根本的路标,《古兰经》、《摩西五经》,还有《巴利三藏》,也以完全相同的方式,给信仰其他宗教的许多人指点了迷津。假如你我能找到一些与伊斯兰教、犹太教、佛教以及异教的传说相背离的材料,我们会那样做吗?我们会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对那些佛教徒说,我们能证明佛祖不是从莲花里生出来的吗?或者告诉那些基督徒,耶稣不是真从处女的子宫里孕育出来的吗?那些真正理解自身信仰的人,通常也知道这些故事传说是隐喻性的。”

索菲半信半疑:“我那些虔诚的基督徒朋友相信基督真能在水上行走,能够将水变成真的美酒,并且相信他果真是处女生的。”

“这完全印证了我的观点。”兰登说道,“宗教性的隐喻成了对现实进行虚构的一部分。而在现实里,又有助于芸芸众生从容应对,完善自我。”

“但是,他们面对的现实是虚假的现实。”

兰登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再怎么虚假,总比一位对臆想的虚数‘i’深信不疑的密码破译专家要真实些吧?!因为她竟然相信,这会有助于她破译密码。”

索菲皱起了眉:“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刚才还问了什么问题来着?”兰登突然问。

“我不记得了。”

兰登笑了起来:“回回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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