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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带犰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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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刀轻轻地搁了回去:“那可得抓紧时间,咱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回头被逮住了那才真叫有嘴说不清。”我抬脚才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低头一看,光滑平整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裂痕,地砖的边角处明显凹进去一块儿。我低下头去检查,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地底下传来,眼前开裂的地砖接二连三地动了起来,明显能感觉到地下土块掉落的动静。

“我操,什么玩意儿?”胖子趴在地上,恨不得将地板瞪出一个窟窿来。那声音移动的速度很快,一转眼的工夫就从墙角窜到了厨房后门位置。我急忙推开那道独扇小门,不想门外就是后院,除了摆设一样的篱笆墙之外,离我们不到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树林。

“厨房铺了地砖又有水泥打底,它透不上气,只好往屋子外面钻。快追,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旦入了林子,咱们可就追不上了。”我顺手抄起院子里的扫帚,追着地表微微凸起的痕迹冲了出去。胖子朝地上啐了两口唾沫,大喝一声也跟了上来。虽然不知道地底下到底有什么异物,但它是从厨房里逃出来的,那必然与舒师傅的事脱不了关系。如果叫它轻易逃脱,后果不堪设想。胖子比我还要起劲,每跑两步就抡起扫把朝地上一通死拍,可惜那东西窜得贼快,我俩总是慢它一截,怎么追都追不上。眼瞅着就要让它脱身,我索性摔下手里的家伙朝着前方飞扑过去。腾挪之间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不少,我伸手的工夫几乎就要按住那一抔冒头的黄土。可眼前寒光一闪,不知什么东西忽然从天而降,我本能地朝后一缩,将手迅速地抽了回来。再抬头,只见半截锋利无比的铲头死死地横在我面前,而持铲的人正是帮厨罗六。

那一刻我只觉得他的表情狰狞无比,见了人二话不说抬手就拍。我大喊误会,不明白他为何要对我下死手。可我当时整个人还趴在地上根本无从施力,更别说接下他这要命的一击。只听“咔嚓”一声闷响,我眼前的土层被硬生生地截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铁铲头部几乎整个陷入地底。罗六单脚踩在铲背上,两手死命往下按,嘴里喃喃道:“让你跑,断了你的脊背,叫你入地无门。”我顺着铲头朝下一看,发现土层里居然慢慢渗出了血水。胖子离我远,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高举扫帚对我喊道:“老胡,挺住,让我来护驾!”

我还没有从眼前瘆人的景象里反应过来,罗六见我趴在地上盯着他看,立刻收起那副狰狞的面孔,无比和蔼可亲地说:“胡先生,让您受惊了。都是意外,别往心里去。”

他嘴上说得轻松,可手下力道未减半分,铲头居然在他掌下又挺进了半寸,光留一截木棍露在地面上,血水越涌越多。我急忙站起身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碍事,一道野味罢了。”舒师傅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老头身穿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握着钢叉。他见了我和胖子摆手道:“叫诸位见笑了。老朽走丢了食材,正要与六儿将其诱捕,却叫各位受惊了。”

胖子不习惯舒师傅这番文绉绉的说辞,他将扫帚横扛在肩上,指着铁铲说:“啥玩意儿这么大动静,差点把水泥板给刨穿了?”

罗六正要回答,我们身后的小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回头一瞧,Shirley杨等人都跑了出来。薛二爷远远地就喊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是打算造反啊!还不给我快点回来。”

Shirley杨步子迈得快,她一见地上有血,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我解释说是两位大师傅在打猎。其他几个伙计也陆续跑到我们面前,听说罗六以铁铲擒住了异兽,便个个竖起大拇指称奇。

胖子追问道:“那这到底是啥玩意儿,真能吃吗?”

舒师傅对这个问题似乎很看不上眼,他蔑笑了一声,得意道:“六儿,提上来,叫他们开开眼。”

罗六应了一声,单手握住铁铲,空出右手插入土中,只见他两眼滴溜一转,大喝一声:“起!”

早就裂开的泥土慢慢被他带了起来。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居然要叫舒师傅费尽心机才能将其捕获。很快地,洞口被从内至外扯出一道脑袋大小的缝隙,罗六松开铁铲,双手一同探入地下,咬着牙使劲朝后仰,花了老大的力气才将那东西从土地下抽出半截身子来。

我一见那满身闪烁晃眼的鳞甲,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他们口中的野味居然就是我们寻找多时的分山掘子甲!薛二爷显然也认出了此物,大呼吃不得吃不得,这是宝物。可怜那畜生被铁铲敲中了脊背,虽有铁甲护体依旧鲜血淋漓,眼见出气多进气少,马上就要一命呜呼。它半个身子还沉在土中,后爪不停地挣扎,想要逃脱剥皮抽筋的厄运。

Shirley杨怒气冲冲地快步上前,从罗六手中将掘子甲抱了出来:“你们太残忍了,居然这样虐待动物,上帝会惩罚你们。”

薛二爷劝解道:“舒老兄啊,这宝贝对搬山道人来说非比寻常,刀下留情。”

舒师傅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拔高了嗓门喝道:“你们这一群人真不识抬举,一只犰狳而已,如此大惊小怪。爱吃不吃,老子还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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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犰狳是什么?”我不解道,“这只异兽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分山掘子甲?”

我见舒师父言语之间底气十足,料定此事有隐情。可在场的人也算见多识广,连薛二爷都一口咬定这就是分山掘子甲,难道还能有错?Shirley杨不等他多做解释,便脱下外衣将受伤的犰狳裹了个结实,然后转身朝屋里走去。我想起刚才包扎用的医疗箱,就叮嘱四眼去给她打下手。罗六拔腿准备追,被我和胖子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薛二爷一看这种剑拔弩张的阵势,急忙出来打圆场道:“一场误会,不要伤了两家的感情。老舒你倒是仔细说说这头巨兽缘何而来,也叫这几个小辈长长见识嘛。”

这一吹一抬之间,舒师傅找到了台阶,老头儿瞥了我们一记白眼,然后朝罗六使了个眼色。别看罗六身材五短,心思却无比通透。他捡起地上的铁铲说道:“外头风大,各位进屋说话。”既然主人家请我们进屋,我们也不好意思再以阶级敌人的态度横眉冷对,一行人跟在罗六身后回到了小洋楼里。

我一进门就看见Shirley杨和四眼在忙着做缝合工作,客厅的地板、桌椅上到处是血,两人满头大汗,四眼的手不停地颤抖。舒师傅叹了口气,对罗六说:“你去照应一下,务必将那畜生的性命保住。”说话间罗六已经卷起了衣袖,他拍了拍四眼的肩,催他移开位置,然后以两指按住犰狳的背脊,顺着脊梁位置上下推移似乎在寻找什么。Shirley杨一边擦拭鳞甲上的血迹一边对我说:“快去取点土来,越多越好。”

我一时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心说就算真没治了也不能拿泥巴糊弄人啊!可罗六反倒点头说:“还是杨小姐有见识,你们再不去,这畜生可就完蛋喽。”

胖子嘀咕说:“这又是哪儿来的幺蛾子,烂泥巴也能当刀伤药使了?”我扯了他一下,顺手捡起丢在客厅角落的铁铲,两人一同回到了后院。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只铁皮簸箕,我们一个挖土一个装抬,很快就凑了满满一簸箕的黑泥。等我们把东西送到Shirley杨手里的时候,罗六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缝合工作。她二话不说将簸箕里的泥土全倒在了地上,然后又与罗六两人将犰狳从桌上抬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搁到了泥堆里头。

四眼咋舌道:“我看它还有呼吸,怎么就给埋了?”

Shirley杨长喘了一口气说:“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全靠它自己的求生意志了。”说完她整个人朝沙发上瘫了过去,看样子已经筋疲力尽了。

罗六两手沾满了鲜血,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去,他这会儿倒比先前亲切了许多,用微微带着点得意的神色说:“这是个土法子。犰狳跟猪狗一样都是泥里打滚、土里刨食的畜生,不管伤得多重,只要挨着地气就能过活。我看它求生意识很强,应该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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