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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寒武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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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夏冲到楼上,成天壁房间的门开着,他进去一看,王教授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一进门,成天壁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王教授看了丛夏一眼,“我明天再来。”说完越过丛夏走了。

丛夏在那种沉默的注视下,脑海一片空白,看到成天壁好端端地坐在他眼前,他多日来的焦虑一扫而空,他控制不住地跑上去,猛地抱住了成天壁。

成天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两只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又抬起,却不知所措地僵在空中。

“天壁……太好了……”丛夏欣慰得差点哭出来,那天成天壁倒在他怀里时,他从未见过成天壁那样虚弱的样子,这个男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精神饱满的、厉害非凡的,他下肋处那巨大的伤口,让丛夏至今回想起来,都浑身颤抖。

他紧紧搂着成天壁的脖子,又怕碰到他的伤,姿势有些别扭,但他不想放开。

成天壁的两只手在犹豫许久后,终于搭在了他的腰上,轻轻搂着他,低声道:“我没事。”

“嗯。”丛夏的下巴抵在成天壁的肩膀上,手指小心地抚摸着成天壁的背,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柳丰羽一进门,就看到俩人以一种极其谨慎的姿势拥抱着,那种想要靠近却又无限惶恐的单纯姿态,看在柳丰羽眼里简直啼笑皆非,但心里又忍不住感到温暖。

真是有意思的两个人。

成天壁看到他了,轻轻把丛夏推开了,丛夏站起身,回头看到了柳丰羽,有些不好意思。

柳丰羽戏谑道:“抱着嘛,管我干什么。”

丛夏尴尬地转过身,问成天壁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以后只要按时换药、多休息就可以了。”

“我今天本来打算和柳哥出去打猎,吸……”

成天壁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丛夏不解地看着他,成天壁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俩人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摄像头。

丛夏惊讶道:“他们放的?”

“不,庄尧放的,为了监视他们给我治疗。但是这个东西不安全,可能被人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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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尧去哪儿了?”

“研究所。”

丛夏皱眉道:“他自己一个人去研究所……”难道不怕那些人发现他是脑域进化人吗?他和自然力操控进化人可是一样地稀罕。

成天壁眼神一暗,冷道:“我想他有办法。”

丛夏道:“这几天都是你单独接触那个王教授,他没逼问你什么事情吧。”

“没有。”

柳丰羽道:“他怎么可能逼问成天壁,那个王教授只是个普通人。”

成天壁摇了摇头,“他有试图给我加大麻醉剂的剂量,有致幻效果,但是我受过抗药训练,麻醉剂对我作用不大,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因为我一直清醒。”

丛夏惊讶道:“那你手术的时候岂不是……”麻醉剂无效?他确实听过某些严苛的训练需要训练人抗药,尤其是抗击致幻效果的药剂,防止人在药物作用下泄密什么的,他没想到成天壁也需要受这样的训练,到地成天壁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丛夏尽管心里惊讶,却也没再问,相比之下,他更心疼成天壁无法用药物止痛,那么严重的伤,就是在麻醉剂无效的情况下进行的手术和缝合吗……

成天壁看着他紧皱的眉心,解释道:“我习惯了,没什么。”

丛夏本来打算一见到成天壁就把自己能感知能量核的好消息告诉他,现在有摄像头在,他也无法说了,只说自己要和柳丰羽去打猎,弄些吃的给工业园的人。

这时候,一个工业园的小孩儿来了,对丛夏说:“叔叔,大猫和那个小哥哥回来了,让你们去唐大哥的房间。”

丛夏表情一滞,庄尧……

成天壁起身就要下床,丛夏按住他,“你别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可以下床。”成天壁坚持站了起来,因为牵扯到伤口,眉头轻轻一蹙。

“天壁,要不我让他来吧,咱们把摄像头拆了。”

成天壁目若寒冰,“不用,我现在就要见他。”

丛夏无奈,只好给成天壁找了件衣服披上了,三人慢慢往楼下走去。

到了唐雁丘的房间,庄尧已经坐在床边等他们,周围还摆了几张凳子。

庄尧看到他们,神色如常,“哦,可以走路了?恢复得不错嘛。”

三人进屋,柳丰羽把门关上了。

庄尧道:“我刚从研究所回来,了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还好,他们那里一个脑域进化人都没有,我现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向周围的人隐藏我的能量波动了,他们没有发现我是……”

原本慢慢地走向他的成天壁,突然一个箭步猛地窜到了他面前,一手掐住了庄尧的脖子,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唐雁丘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小擒拿手就朝成天壁的手腕抓去,成天壁抬手去挡,俩人的手臂硬生生撞在一起,那结实的肌肉猛地一颤!

“天壁,不要!”丛夏大喊。

唐雁丘声色俱厉,“你这样对付一个小孩子,还算男人吗,放下他!”

丛夏也抱住成天壁的胳膊,急道:“天壁,你放下他,有话慢慢说。”

柳丰羽也抓住成天壁的手腕,沉声道:“放开他吧。”

庄尧脸憋得通红,死死盯着成天壁。

成天壁松开了手,柳丰羽接住庄尧的身子,把他扔回了座位上。

庄尧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几下,明亮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水珠,衬在那种洁白如玉的小脸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可是也只有唐雁丘这个跟他接触不深的人才会被他的表现迷惑。

成天壁和唐雁丘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俩人都受了伤,尽管是短暂的较量,却也牵动了伤口,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他们彼此不想让地瞪视着对方。

柳丰羽把唐雁丘按回了床上,“你还想不想好了。”

丛夏也把成天壁拉开,让他坐在椅子里。

唐雁丘冷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要这么做?”

成天壁看了庄尧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他。”

唐雁丘看向庄尧。

庄尧喘了口气,细瘦的脖子上还有红色的指印,看上去确实很可怜,但他的态度却异常冷静,他道:“我确实计算过很多种突发事件,其中包括丛夏会受伤,但是我肯定他不会死。”

“放屁。”成天壁咬牙道:“青岩帮那个老大,当时就是想让他去送死的。”

“可他没死。我判断这些绝不是靠侥幸,我有两个考虑,第一,丛夏还算聪明,不管真的假的,他有很多信息可以换他一条命,至少是拖延到我们去救他,第二,他身上有我未知的能力,这种能力,据我推测,比你或者我的价值大得多了,他绝不可能轻易死去。我知道你怪我让丛夏涉险,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是任何任务本来就存在着很多未知的变数和风险,不仅他会受伤,每个人都可能受伤,不仅他有生命危险,这个世界每分每秒每个人都可能死,如果你希望他安然无恙,不如你们在重庆呆下去,靠打猎种地为生,永远别离开这里,前提是如果这里几十年如一的话,但是你敢保证今天相对安全的重庆,明天不会再遭劫难吗?”

丛夏沉声道:“庄尧,我们怪你,绝不是因为任何人受伤,而是你没把你预料到的危险告诉我们,为了达到不让我们退却的目的,瞒着我们让我们去执行任务。赵进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两人能轻易抗衡的,如果稍有差池,也许他们两个都回不来了。”

庄尧摇了摇头,“你太低估他们了,尤其是成天壁,自然力操控进化人有着无限的潜能,刚到重庆那天,我去外面了解了很多关于那个两栖返祖人的信息,我充分分析过,他相信他们能杀了他。”

庄尧的态度如此笃定,就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中,可是想到那天他们的惨况,丛夏打从心底里无法对庄尧的说辞信服,他道:“那我呢?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死?我没有攻击能力,在他们打斗的时候,随时可能给我一刀。”

庄尧看着他,“你瞒着我的秘密,就是你保命的东西,你绝对不会死。”

唐雁丘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开口道:“庄尧,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无法信任你,因为你没把我们当成有血有肉的同伴,而只是你计划里的一分子。”

庄尧表情一滞,没有说话。

柳丰羽道:“没错,这才是我们无法信任你的理由。今天你会为了团队的整体实力确保每个人能活着回来,哪一天为了团队更大的利益,你会不会牺牲我们中的一个?甚至为了你的利益,牺牲整个团队?别说你保证什么,你的保证也没人相信,因为你说的谎太多了。”

丛夏叹道:“你恐怕是……根本不屑于跟我们说实话吧。”

庄尧脸上的肌肉有一丝僵硬,小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他冷道:“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想过害死你们。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我的目标就算你们都死光了也实现不了,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到北京,然后我们就彻底分道扬镳。”

丛夏轻叹一声,看着庄尧的眼神很复杂。他回想起庄尧在贵阳的别墅里,对他说的那句别别扭扭的“谢谢”,这个孩子真的是没有感情的吗?不,他有,他对阿布就很重视。他们尽管对庄尧不信任,但也绝对没想过对一个11岁的孩子不利,甚至一心想把他当成他们中的一员,可这样也换不来庄尧对他们产生情谊,这个结果实在让人沮丧。

也许庄尧一开始就是勉为其难跟他们一起走的,以后也走不到一起去,既然这样,那就像庄尧说的那样,他们合作着到北京,然后再无瓜葛。

对,只是合作,不是同伴。

丛夏想到这里,有些难受。

成天壁冷冷地看着庄尧,“以后的任何计划,都要跟我们每个人说清楚,包括风险。”

“好。”庄尧干脆地答道。

但众人都不太相信。

丛夏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去研究所得到了什么吧。”

“我一开始去研究所,只是想把赵进的尸体带回来给你,但是后来发现他们对那个尸体很看重,我带不走。”

“等等,你是以什么名义去的研究所?”

“我是中央科学院院士,研究所里有一个人曾经跟我在北京共事过。”

柳丰羽皱眉道:“你真的不是穿越来的吗?”

庄尧白了他一眼,“不是。”

“一般小孩子就算再怎么聪明,由于年龄首先,能吸收的知识也是有限的。”

庄尧耸了耸肩,“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我们说重点行吗?”

“好,你继续。”

“当我知道那个人在这里之后,我就去找他了,并且跟他交换一些信息,包括我对‘寒武意识’的分析,还有从北京那边拦截来的消息。”

“那么他告诉了你什么?”

庄尧道:“他给我描绘了一个非常美好的灾后重建的蓝图。”

“重建?”

“对,在这里重建人类社会。因为重庆四周都是山,根据他们的多方了解,除了离青海最远的东三省和沿海岛屿,重庆是大陆上目前受到无属性能量波及最轻的一个城市,当然,那些住在山区里的人,我们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至少大型城市里,重庆目前是所知的情况较好的。而且,重庆当时驻军很多,地震后城市立刻被军队接管,治理的相对比较及时,虽然一开始也死了和逃了不少人,但是剩下的这几十万人,还是控制住了。而且由于四周都是山,物产丰富,很多人能靠打猎为生,目前这里俨然形成了一个以物换物的新社会雏形。很多即使是没有打猎能力的人,也能通过给部队或者其他人干活获得最基本的粮食,在这里只要不懒,基本都饿不死。现在研究所正在研究新型药物、农作物和变异畜牧,一旦成功,这里就会重回农耕时代,部队下一步还打算发行货币,重新建立社会体系,相应的规则也会产生。他们想把重庆拉回规范的社会轨道。”

这个构想听上去非常激励人,其实末世里的大部分人,都在向往着回到以前的时代,尽管那个时代总被人诟病,但是至少那个时代能满足他们最基本的温饱,能让他们所爱的人不至于杳无音信。但是,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是清醒的,他们知道重建人类社会要面临多少阻碍,中国几千年的社会体系变革,都将缩影到这个小社会里。

丛夏道:“这个想法很好,他们目前做到哪一步了?”

“研发新药物和农作物初有成效,农作物已经开始试种了。”

丛夏反问道:“你怎么看?”

庄尧轻扯嘴角,“这些老知识分子,都很单纯,一心扑在科研上,以为只要具备了让人吃饱穿暖的基础条件,就能实现他们的理想。如果他们花点功夫研究一下重庆的现状,就会知道,他们提供的这些基础条件,只会为□者做嫁衣。”

丛夏点点头,“没错,尤其是那个陈少,鸿威帮被灭之后,他势力更大了,刚才他来找过我,让我们见冰霜会的吴悠的时候,要表面我们是站在他们那边的立场。”

“我知道他来找你,我也能猜到他说了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庄尧道:“等见到吴悠,知道他的目的之后再说。”

“那重庆以后真的会被陈少控制吗?”

“那又怎么样,这里变成什么样跟我们又没关系。就算陈少掌握整个重庆了,也不会把人杀光了,只是做个土皇帝罢了,工业园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这个男人的气量,也不过如此了,没什么值得太担心的。我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些新型药物和农作物的种子,他们还有不错的保鲜技术,明天我再去,一定弄回来一点。更重要的是,我对他们的变异畜牧业的研究非常感兴趣,结果在了解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庄尧说到这里,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什么东西?”

庄尧道:“他们在研究把变异物种的基因,通过对生物体无害的病毒做媒介,移植到普通物种身上,从而让猪啊牛啊之类的动物变异,得到更多的肉。”

丛夏点点头,“这个可行性应该挺高的。”

“在北京应该能完成这个试验,但是这里有点困难,他们没有基因组测序的仪器,只能靠低端的仪器进行基因识别和比对,进度很慢,但是也小有成效,只不过目前的实验体还无法顺利存活,但是有几例实验体体积真的如愿变大了,虽然很快就死了。开始进行这个实验之后,研究所的势力分成了两派。”

几人专注地听着。

“一派就是跟我接触的这几个老科学家,坚持要用这种实验回生畜牧业,让重庆的普通人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也能吃上肉,而另一派则是军方势力控制的,他们想通过这种实验制造更多的变异物种,尤其是变异人。”

变异人……

柳丰羽露出厌恶的表情,“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意想不到的不是这个,我相信很多人都幻想着变异人能被制造出来,甚至很多人都愿意冒险去变成在这个时代处境优越的变异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参与他们对赵进尸体的解剖时,发现了一些能量体身体的秘密。”

“什么秘密?”

“能量体的能量,在刚死亡没多久的时候,也许是可以被提取的。”

丛夏瞪大眼睛。

庄尧看着他,“没错,不是只有你那种方式能吸收能量,也许通过某种仪器也可以,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仪器,你比那仪器高级无数倍,而且还能储存、利用和再输出。”

“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目前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也无法通过对那么细微的能量波动的察觉产生出这样的猜想,而在脑域进化之后,我的思考能力比以前提升了几十倍,我的思域非常广,有些想法简直是天马行空,是以前的我绝对不敢去想象的,但是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尤其是因为有你能够吸收能量在先,所以拓展了我这方面的思维,所以那些普通的科学家,他们虽然很聪明,但是完全没想到,而我却想到了,而且结合你吸收能量的方式,我甚至理出了一些理论上的东西。既然我能够有这样的猜测,那么北京的那些脑域进化人,他们一定解剖过无数能量体,他们早晚也会生出这样的猜测。”

“如果能量真的能够被提取……”丛夏突然觉得背脊发寒。

庄尧表情有一丝沉重,“如果能量真的能够被提取,那么反推的话,能量也能被吸收,如果这个理论被实践了,也就是说,假设你这样的人多了起来,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丛夏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闭塞的山城,寥寥几十万人口,就已经明争暗斗,每天都充斥着杀戮和掠夺,如果能量也成了可以掠夺的东西,那么想要变强的人,就不会停下掠夺他人和别的物种能量的脚步,到时候,不需要别的物种侵蚀人类的生存空间,人类自己就会在自相残杀中渐渐消亡。

这是何等的残忍。

庄尧道:“我不想让这样的东西被实践出来,但我有种预感,我已经阻止不了了,北京那边的人,他们走在这个灾难时代的最前端。”

丛夏长吁一口气,无法克制身体里生起的寒意,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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