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二部 人面兽心 第13章 洗钱入门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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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日内瓦联合私立银行占据着一幢熠熠发光、覆有黑色玻璃的10层写字楼,写字楼矗立于Rue du Rhone大街,这里正是日内瓦黄金购物区的中心地带,距离我最爱的喷泉仅一步之遥。

在美国银行,当你走进入口时,总会在防弹玻璃后看到面带微笑的柜台人员,而这里却完全不同,在这家银行大厅中,仅有一位年轻女士被约40吨重的灰色意大利大理石围绕其中,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红木办公桌后,桌子大得足以让我的直升机在上面降落。她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衬衫。她金黄色的头发束在脑后,挽着发髻。我心想,又一个瑞士机器人。

我和丹尼往办公桌走过去时,她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们。她肯定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她当然知道。这全写在我们的脸上了。年轻的美国罪犯想在这里将非法谋取的收益洗掉!向学生出售毒品发家的毒贩子!

我深吸一口气,原想向她解释我们只是股市骗子,我们有毒瘾,但我们不卖毒品,但我还是控制住了没跟她讲。

但谢天谢地,她选择保留自己的意见,没有道出我们所犯罪行的本质,只是说了句:“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呢?”

希望?我的上帝!又是“希望”!“噢,我到这儿与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化名)开会?我的名字是乔丹·贝尔福特?”我这是怎么了,说话都带上问号了。我都被这些瑞士佬给同化了。

我等着这个女机器人答话,但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又看看丹尼,上下打量着我们。接着,她回答说:“啊,您是想说吉恩·杰奎斯·索雷尔先生?”啊,这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优美极了,仿佛故意在强调我那糟糕的发音。“是的,贝尔福特先生,他们都在5楼等您。”她向电梯示意了一下。

我和丹尼上了红木装修的电梯,电梯操作员是一个年轻人,打扮得像19世纪的瑞士陆军元帅一样。我们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制服看。看到他的头顶时,我们两个的目光都定在了他头盔顶端挑起的那根紫色羽毛上……这时,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做着鬼脸。我悄悄对丹尼说:“记住我说的话。不管他们说什么,结束离开时我们都要说我们不感兴趣。记住了吗?”

丹尼点点头。

我们走出电梯,沿着铜臭味十足的红木装修的长走廊走着。走廊里非常安静,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棺材之中,但我克制了冲动,不想就这个想法做出结论。相反,我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长廊尽头的那个高大、瘦削的人。

“啊,贝尔福特先生!波洛西先生!两位早上好!”吉恩·杰奎斯·索雷尔热情地说道。我们握了握手,接着,他诡异地朝我笑笑并补充道,“我相信自机场上的不愉快后您的状况好多了。喝咖啡时可得跟我讲讲空姐的事!”

他朝我眨眨眼。

我心想,这家伙不错!他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瑞士法国佬,这点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个欧洲人,但他这么“温文尔雅”,绝对不可能是瑞士人。他有着橄榄色皮肤,深棕色头发,头发泛着油光,紧紧地贴在脑后,像个十足的华尔街人。他的脸及身材均较为瘦长,但搭配在一起却很不错。他穿着一套洁净的灰色细条纹的海军呢绒西装,一件双袖头的白色衬衫,一条蓝色丝绸领带,看起来价值不菲。他的穿着打扮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我们在走廊里简短地聊了聊,谈话中我得知吉恩·杰奎斯不是瑞士人,而是法国人,只是临时从银行的法国分行调任过来。这倒说得通。接着他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极为深刻的话:他不希望加里·卡明斯基参加这次会议,不过由于是加里牵线搭桥安排这次见面的,所以不让他参加也不行。他提议我们会上只象征性地聊聊,之后今天下午或明天再私下面谈。我告诉他,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打算以否定的态度结束本次会谈。他抿着嘴唇,表示赞许地点点头,仿佛在说,“这倒不错!”我甚至不用看丹尼就知道,他肯定被震住了。

吉恩·杰奎斯将我们引入了会议室,会议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男士吸烟俱乐部。6个瑞士法国佬围着一张长长的玻璃会议桌而坐,个个身穿传统的商务套装,要么手上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要么面前的烟灰缸中放着一根正在燃着的香烟。从上到下,整个屋子弥漫着巨大的烟云。

接着,我看到了卡明斯基。他正坐在这几个法国佬中间,头上顶着那头犹如动物死尸般恶心的假发。一张肥胖的圆脸上挂着谄媚的假笑,看着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儿。刹那间我都打算请他离开会议室,但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好还是要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决定不在瑞士开展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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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了几分钟后,我说:“我对贵国的银行保密法十分好奇。在美国时我从律师那儿听到了很多互相矛盾的条款。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贵行会与美国政府合作?”

卡明斯基回答道:“这可是在瑞士做生意的最大优点——”

我打断了他,“加里,如果我对你就此问题的看法感兴趣,那么我他妈的——”我意识到这些瑞士机器人很可能不喜欢我粗话连篇的讲话风格,所以我赶紧打住。

接着,我谦逊地说道:“很抱歉,各位——加里,等我们回纽约后我会洗耳恭听的。”

这些瑞士法国佬们笑笑,点点头,潜台词就是:“是的,这个卡明斯基真是愚不可及。”但此刻我想得更多。很显然,如果我决定与该银行做生意,那么卡明斯基就能拿到一笔介绍费。否则他犯得着这么急着来打消我的顾虑吗?起初我以为卡明斯基只不过是个喜欢显摆自己学识渊博的笨蛋罢了。华尔街上可不乏这类人,人送外号“半吊子”。但现在我坚信,卡明斯基此行是奔着钱来的。如果我真的在这家银行开立一个账户,那么通过介绍人费用的收据就能被得知。这就是问题所在。

吉恩·杰奎斯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卡明斯基先生对于此类问题一向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这有点奇怪,因为您的决策对于他的收益或损失毫无影响。他将您带到本行,我们已支付了些许介绍费。不管您是否决定与我行合作,这对卡明斯基先生的口袋没有丝毫影响。”

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发现了有趣的一点:索雷尔讲话时并不用祈使句。他的英语十分地道,对习语、俚语等也运用自如。

索雷尔继续说道:“但就您的问题而言,仅当被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亦属犯法时,瑞士政府才会与美国政府合作。比如说,瑞士没有与逃税相关的法律,因此,如果我们收到了美国政府就此问题提起的请求时,我们是不会与他们合作的。”

“索雷尔先生所言完全正确,”银行副总裁说道,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戴着一副眼镜,好像叫皮埃尔什么什么,“我们对贵国政府可没有太大的热忱。希望您不要误将此话当成冒犯之语。还是那一条,仅当被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属于刑事犯罪——或者,按您的话说是重罪时,我们才会与美国政府合作。”

紧接着又一个皮埃尔插话进来,这个家伙更年轻些,但头顶上光秃秃的。他说:“您将会发现,与贵国相比,瑞士的刑法要自由得多。贵国的很多重罪在瑞士却远非如此。”

我的天哪!“重罪”这个词足够让我浑身打冷战的了。事实上,我事先设想的使用瑞士银行作为代理人的想法纰漏百出,这一点已非常明显了,除非……噢,代理人这一做法在瑞士合法吗?我脑海里盘算着这一做法的可能性。我强烈怀疑这一点,不过我得等到和索雷尔私下会谈时再问。我笑着说:“噢,对这类问题我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绝对无意违犯美国任何一项法律条款。”这可是句赤裸裸的谎言,但我就喜欢这种讲话方式。毕竟,谁会在乎我说的这一堆废话呢。不知为何,这使我更喜欢待在瑞士了。我继续说道:“我是代表我和丹尼两人讲这些的。您知道,我们之所以想把钱存在瑞士,唯一的理由是保护财产。我最担心的一点是,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会被起诉——我得补充一下,是错误地被起诉——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想知道,或者更直白地讲,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贵行都不可将我的钱,哪怕是一分钱,转给一位美国公民,或者地球上任何一个对我提起民事诉讼的人。”

索雷尔笑了,“我们不仅不会这么做,而且我们甚至不认可任何所谓的民事问题。即便我们收到了贵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这个民间监管机构的传票,我们也绝不会与他们合作。”接着,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即便所起诉的犯罪行为在瑞士法律中为重罪,我们也会这么去做。”他点点头,直奔主题,“即便这样我们也不会与他们合作!”他阴险地笑了笑。

我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扫视了这个房间。除了我,似乎人人都对事情的发展方式很满意。但我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索雷尔最后一句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的大脑马上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事情很简单:如果瑞士政府拒绝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合作,那么证券交易委员会别无选择,只能向美国律师办公室提起犯罪调查请求。说来说去我都是死路一条!

我开始在脑海里设想可能的场景。证券交易委员会90%的案子都是在民事层面上解决的。只有当证券交易委员会感觉极其异常时才会将案子转至联邦调查局进行犯罪调查。但是,如果证券交易委员会无法展开调查——如果他们的工作遭到瑞士人的阻碍——那么他们如何能确定哪些属于异常情况,哪些不是?事实上,我正在做的事情中,大部分根本就没这么可怕,不是吗?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噢,这些听起来倒挺公道的,不过我想知道,美国政府怎么会知道该锁定哪家银行,我是说,他们怎么知道该往哪家瑞士银行发传票?这些账户均没有户名,只是以数字做代码。因此,除非有人给他们透露消息”——我忍住不看卡明斯基——“告知他们您把钱放哪儿,或者除非您太不小心,留下了某种书面上的把柄,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从哪家银行开始查?他们犯得着猜您的账户号码吗?瑞士的银行有1 000家,每一家可能有10万个账户,加起来就有几百万个拥有不同账户代码的账户了。这就好比是大海捞针,根本毫无可能的。”我将目光直接对准了索雷尔。

沉默了一会儿,索雷尔回答道:“这又是个很好的问题。但回答这一问题前,我希望您允许我先给您简短地上一堂瑞士银行业的历史课。”

这倒不错。了解过去的历史非常重要,这正是过去我和阿尔·艾布拉姆斯早餐会谈时他向我灌输的思想之一。我点点头说:“请讲。我对历史着实感兴趣,尤其是当它与我面临的情形有关,即考虑在一个不熟悉的国度里做生意时。”

索雷尔笑着说:“代码式账户的概念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尽管作为保护客户隐私的方式之一,所有的瑞士银行的确都会为客户提供这一服务选择,不过每个账户都会与名字进行捆绑,并在银行记录中进行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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