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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 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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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惊了,空气中依旧浮动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一片肃杀。

落十一等人心下一片凄然,千骨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是从今往后就是废人一个。与其如此苟延残喘,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简单轻松。

摩严大有不悦:“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众仙的面,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护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长留故意偏私。”

白子画冷道:“我白子画的徒弟,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有人有异议么?”

众仙皆噤声不语,这样傲然犀利的白子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冰冻三尺的寒气透到人骨子里去了,谁还敢吭声。

摩严知道他性子一向沉稳内敛,这百余年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常,不由得心头乌云遍布,浓眉紧锁,却也不再多说。

白子画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慢慢闭上眼,却仍只见得一片叫他晕眩的血红。极力忽略心底正汹涌澎湃、莫名滋长的情绪,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孽徒花千骨,虽然犯下大错,所幸挽救及时,避免了妖神出世为祸苍生。那十七根消魂钉,是长留山代天下对她的处罚。而这废掉她的一百零一剑,是我做师父的,对自己徒弟的管教。虽不足以偿还和弥补她犯下的错,却已能叫她好好静思己过。众仙慈悲,就算是妖魔,若能放下屠刀,也会给一个向善的机会。她年纪尚小,还未能清楚辨别是非黑白,是我教徒无方,才会让她一不小心行差走错。当初拜师大会,我在长留先仙面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导她,不料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对不起长留先仙,更对不起六界众生,理应与她一起受罚。”

“师弟!”摩严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要制止,白子画却已幽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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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留弟子听命,上仙白子画革去长留掌门一职,暂由世尊摩严接任。余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钉,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执行。”

“尊上!”四下皆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尊上,没必要这样,对千骨的刑罚已经足够了,如果连你也……”落十一等人手足无措的焦急看着他。

“错了就是错了,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长留的门规怎能当作儿戏,既然说了八十一根消魂钉,就一个也不能少。”白子画一脸平静异常,仿佛说着再简单不过的事,然后摘了掌门宫羽递给摩严。

摩严狠狠一拍桌子,气得唇都抖了。他又怎会不知他的个性,掌门之位事小,思过一段时间再还他便是了,可是那六十四根消魂钉下去,就算以他上仙的修为也不可能安然无恙。他真以为他是神么?还是有不死之身?

只是白子画心意已决,自缚上了诛仙柱。戒律阁首座望了望摩严,摩严无奈闭上眼睛,手无力一挥。

消魂钉一根连着一根的钉入白子画的身体里。他安静的闭着双眼,仿佛完全不能感知疼痛一般没有任何表情没发出任何声音。开始几根钉穿透之后,凭他强大的仙力还能自动止血复原再生,可是随着消魂钉钉的越来越多,他的仙力流泻的越来越快,鲜血一点点染红白袍,比花千骨显得更加怵目惊心。

当钉到第五十根消魂钉时他有片刻的失去知觉,模糊中仿佛听到一阵阵银铃声伴随着谁的呼喊。迷糊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下面的一片低泣。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消魂钉一根连一根,速度之快,他几乎感觉不到有东西正从自己身体里穿过。血液流进柱子的镂空缝隙里,跟未干透的花千骨的血融合在一起,覆了厚厚的一层。

终于刑罚结束,他神智依旧清醒,慢慢落在地面上,将未完全穿透而是深嵌入骨的几根残余的消魂钉硬生生逼了出来。

“尊上!”众人想来扶他,他挥了挥手。

“刑罚已毕,此事就如此了结了吧。众仙若还有什么想法,回头再议。妖魔不死心,久攻长留,仍未退去,请诸位先安心在长留歇息,稍后我们再共商退敌之策。”

白子画温和淡然的说了几句,然后拱手转身往后殿内走去。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世上还从未有谁下了诛仙柱不是横着被抬下去的。白子画的修为到底高到何种程度可见一斑。

摩严简单吩咐了两句,立马起身往后殿追去。果然看见白子画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扶着一旁柱子,慢慢滑了下去。他飞速移动到他身后扶住他,止了血,然后源源不断的给他输入真气。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不由得满面怒容:“我就知道那女子总有一天会害了你!!”

白子画面无血色的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再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子画!”摩严咬了咬牙,都那么多年了,他永远都只会叫他这个做师兄的为他操心!

摩严将他抱起,迅速的向贪婪殿飞去。一治疗,才发现他居然在和杀阡陌对战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从来都这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丫头,毁了自己百年道行。他就算不为长留着想也应该为大局着想,整个仙界都以他为首,如今仙力失去大半,妖魔还不趁机作乱。若要来抢夺妖神,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他何时竟也变得如此任性起来!

心头满是怒火,看着他浑身的血更是分外刺目,招呼弟子进来替他换了衣裳,拿了些丹药过来。外伤虽已迅速基本痊愈,可是任他再厉害,不躺个个把来月,连最基本的元气都没办法恢复。

外面依旧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仙魔仍在混战之中。虽然说他对笙箫默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指不定杀阡陌使什么阴谋诡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亲自出去看一下。

此时的杀阡陌和轩辕朗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观微看见花千骨受了如此重的刑,心如刀绞之下疯了一般杀红了眼。轩辕朗毕竟力量有限,而杀阡陌先前和白子画一战又受了重伤,而笙箫默又实在太过厉害,故二人联手依旧处于下风。

而见到花千骨受了钉型之后,白子画居然也主动领罪,笙箫默一时也变得微微慌乱起来。两边打了个平手,始终分不出胜负。却没想到此时摩严突然出现,毫无道义可言的从背后出手伤了杀阡陌和轩辕朗。二话不说的将两人缚住,锁在光壁之中,勒令妖魔和人界退兵。春秋不败和烈行云等人迫于无奈只能暂时收兵。

“摩严!你还是那么卑鄙!”杀阡陌满是恨意的瞪着他,张狂怒吼的模样再不复平时的优雅。

摩严冷哼一声:“对付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用不着堂堂正正。”

“放了她!”轩辕朗不怒自威,身上散发的熊熊气焰叫摩严怔了一怔。

“陛下,何苦为了一女子与妖魔为伍,与整个仙界为敌,尊师知道一定会对你失望透底。”

“不必用师父来压我!你们已经惩罚过她了!我不管她到底是对是错!马上放了她!”

摩严摇头转身:“既然连陛下都这么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敬了。来人,将这二人先押下去!”

不管二人如何怒吼谩骂他皆当没听见,虽为避免几界状况更加混乱,大局着想,不能将他们二人怎样,但是暂时扣作人质,却可制止妖魔等的蠢蠢欲动。

“大师兄!二师兄他怎么样!?”笙箫默焦急的看着他,六十四根消魂钉啊!就算是以自己的法力,怕也是很难撑的住的吧。白子画却竟然……

摩严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二人再往贪婪殿赶去,白子画却已不在榻上了。

牢门打开,锁掉在地上。白子画步伐有些不稳的走了进去。

花千骨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里的稻草堆上昏迷不醒,押她来的弟子定是很不忍心,实在看不过去,违背命令替她止过血了。

无法解释心里面是什么感觉,枉他堂堂一介上仙,却连护自己徒弟周全的能力都没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走到她跟前,替她细细检查了一下伤势,果然所有斩断的筋脉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她现在丝毫内力都没有,连凡人都不如,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奇怪吧。

虽然将这些年传授她的功力都废掉了,但是妖神之力却仍封印在她体内,况且她神之身,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的。虽然明知道这点,他举起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抖,这是他那么多年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徒儿啊。

白子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在昏迷中依旧紧紧的握着那两个铃铛。

错了就是错了,不论理由是什么。小骨,我知道你心头有多不甘,要怨,就全部怨师父吧……

花千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谁在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一层冰凉冰凉的东西在身上被缓慢而温柔的涂抹着,顿时疼痛与灼热去了大半。然后便是滚滚而来的内力,温暖着她的心她的五脏内腑。

她迷蒙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团白影,却始终看不真切。

师父?是师父么?

她身子在他的掌下微微颤抖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白子画以为她冻着了,忙帮她把衣服穿好,轻轻搂在了怀里,仿佛抱着个瓷娃娃一般的温柔小心。

那浑身消不掉的一百零一道剑伤,狠狠的刺痛着他的眼睛。他刚刚到底如何下得了手?

另一间天牢内。

“我要花花……”南无月一直在哭闹不休,糖宝怎么哄都哄不过来。

“骨头妈妈到底怎么样了?”糖宝哭丧着脸,又是担忧又是难受。

东方彧卿一面安慰的笑,一面轻拍着南无月的头,很快他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别担心,骨头已经没事了。”他长嘘一口气,白子画终归还是没让他失望。

就算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以他的性格又怎会坐视自己心爱的弟子魂飞魄散。他既然宁肯犯下大错,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连她的妖神之力都暗自封印,自然更不会眼睁睁看着骨头死。而明知道南无月已经不是妖神,却竟仍拿他为骨头顶罪,虽然是一时之策,他也有想办法将处置南无月的时间往后拖,应该不会让南无月白白枉死。但仅仅这一事,已经可看出骨头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竟让一向心如冰雪的白子画将一切都置之于脑后,只为保她平安。

东方彧卿轻叹口气,似乎感觉花千骨离自己越来越远。

骨头,或许他为你所舍弃,所背叛,所付出的,远比你的还要多……

笙箫默将剑放在他面前桌上。

白子画闭目看也不看一眼,本已虚弱到极致,为花千骨疗伤又损耗了太多内力,整张脸都白得叫人心惊。

“你的剑。”笙箫默心疼他为了花千骨挨了那剩下的六十四钉,却又有些开心他会那么做。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最清楚他的为人,远不是他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无情,他总是以他所自认为对的方式温柔保护着身边他关心爱护的人,就如同小时候保护他一样,受再多的苦都不吭一声。

“扔了。”白子画依旧安静的打坐未睁眼。

“这是师父亲自传给你的,就算做了掌门之后,也总是佩带在身上,你一直都很喜欢不是么?”

“这世上没什么是我喜欢的,顺其自然罢了,何况废剑一把,要来何用?”

“你既然赠给千骨了就是她之物,怎能由你说扔就扔。”

白子画不说话了。

笙箫默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故意如此伤她,要知道她未必就会恨你或者明白你的苦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笙箫默无奈摇头:“你错就错在太聪明了,何苦什么都知道?”

关门出去,徒留如今已光芒全无,灵性尽失,废铁一样的断念剑横躺在桌子上。白子画睁眼静静看了几秒,一些影像在脑中重复闪过,轻叹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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