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2章 电影的主角与配角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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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太可能,但假设本书真的被拍成电影的话,自视为主角的系统2一定只能做个配角。在这个故事中,系统2的典型特征表现在其各项活动都需要努力,但其自身却很懒惰,除了必需的努力外,它不愿多付出,哪怕是一点点。因此,虽然系统2认为是自己选择了人们的想法和行为,可实际上,这些选择都是在系统1的引导下完成的,系统1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然而,一些至关重要的任务却只有系统2才能执行,因为这些任务需要付出努力和控制自我,由此方可抑制系统1产生的直觉和冲动。

 

瞳孔是人类思维活动的灵敏指示器

如果想让你的系统2全力运转,你可以做做下面的练习。这个练习会让你在5秒钟之内达到认知能力的极限。首先,编一串不同的4位数数字,并将这些数字写在一张索引卡上。然后,在桌上放一张空白的卡片。你即将要执行的任务叫做加1,以下是其具体做法:

敲打出稳定的节奏(最好是有一个节拍器,并将其设定为一秒一拍)。移动空白卡纸,大声读出数字。然后等待两个节拍,说出一个新的数字(这个数字是将原来那个数字的每一位都加1得来的)。例如:卡片上的数字是5294,新的数字就应该是6305。另外,跟上节奏很重要。

很少有人在加1任务中能胜任超过4位数的数字,但如果你想挑战一下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加3的任务。

如果想知道大脑在快速运转时身体正在干些什么的话,你可以这样做:在书桌上堆两摞书,将你的下巴放在其中一摞上,将一台摄像机放在另一摞上。打开摄像机,在你做加1或加3任务时,盯着摄像机的镜头看。然后,你可以通过摄像机真实的记录发现,你的瞳孔大小会随着你的努力程度而变化。

很久以前,我就开始练习加1任务了。在我职业生涯的早期,作为研究催眠实验的访问学者,我在密歇根大学待了一年。在寻找有意义的研究课题时,我在《科学美国人》(Scientific American)杂志中看到了心理学家埃克哈特·赫斯(Eckhard Hess)的一篇文章。该文章指出,瞳孔是人类心灵的窗户。最近,我又读了一遍这篇文章,备受启发。赫斯在文章的开头说道,他的妻子注意到当他在观赏美丽的风景图片时,瞳孔会扩大。文章结束处有两张吸引人的照片,照片是同一个漂亮女人,但其中一张照片中的她显得比另一张中的更加漂亮。造成这种不同的唯一原因是:在更漂亮的那张照片中,女人的瞳孔比较大,而另一张的瞳孔比较小。赫斯在文章中还提到了颠茄(belladona)—一种使人瞳孔变大的物质,曾作美瞳之用。作者还提到,一些常去赶集的人常常戴着墨镜,因为这样就能隐藏自己对商品的兴趣了。

赫斯的一个发现让我特别感兴趣。他发现瞳孔就像是大脑运转情况的灵敏指示器—它们在人们进行乘法运算时会扩散,在人们解决更为困难的问题时扩散得更大。他的观察还表明,对脑力工作的回应与唤起情感是不同的。赫斯的这篇文章与催眠关系不大,但我认为,“大脑活动是可以看见的”这一想法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杰克逊·比提(Jackson Beatty)是实验室里的一个研究生,他对这个课题同样很感兴趣。于是,我们一起展开了研究。

比提和我设计了一个类似于验光仪器的装置,受试者可将头倚在可固定住下巴和前额的支架上,然后一边盯着镜头,一边听事先录好的问题,并跟着节拍器的节拍回答这些问题。每一个节拍都会触发红外闪光拍照。在每期实验结束时,我们都会很快把照片冲洗出来,并将它们投影到屏幕上,然后用尺子测量瞳孔大小。这种方法对年轻人和没有耐心的研究者而言都很适用:我们能很快知道实验的结果,而且这些结果总能说明一些问题。

比提和我很关注有节奏的任务,例如在加1任务中,我们能准确地了解受试者每时每刻的大脑活动。我们记录了跟着节拍器说出的一串数字,并指示受试者在保持节奏的情况下,逐一重复或是转换这些数字。我们很快发现,瞳孔的大小会逐秒发生变化,这也就反映了任务的难度在不断变化。瞳孔随时间变化的曲线图最后呈倒V字形。如果去做加1和加3任务,你会发现每听到一个新数字,任务难度就会加大一些,最后达到一个几乎令人难以接受的极限。那时,你会在节拍中或停顿时极快地说出转换后的数字,这就相当于“释放”了自己的短时记忆,然后,你才渐渐感到放松了一些。瞳孔大小的数据与受试者的体验非常吻合:数字位数越多,瞳孔扩散得越大;任务的难度与付出的努力相符合;瞳孔扩散到最大的时候也正是付出努力最多的时候。与立刻重复一个7位数相比,4位数的加1任务会使瞳孔扩散得更大。加3任务则更为困难,这项任务是我所观察到的要求最高的任务。仅仅在前5秒钟,瞳孔就扩散了50%,心跳每分钟增加了7拍。这是一个人能达到的最大工作极限—如果超过这个极限,人们就会自动放弃。当我们给实验受试者的数字超过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时,他们的瞳孔就会停止扩散或是收缩。

我们在宽敞的地下室套间里工作了几个月,套间里有相关闭路系统,可以将受试者的瞳孔投影在走廊的屏幕上;我们同时还可以听到实验室里的情况。投射出来的瞳孔直径大约是一英尺;观察受试者工作时的瞳孔变化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引得那些来我们实验室参观的人纷纷驻足。我们预测受试者何时会放弃任务,自娱的同时也给参观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心算一道乘法题时,受试者的瞳孔会在几秒之内变大并保持那样的大小,直到她算出答案或是放弃。我们在走廊里观察这些瞳孔时,时常会让受试者和参观者感到惊讶。我们会问受试者:“为什么你刚才停下来了呢?”

实验室里的人经常会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回答:“因为我们看见了你心灵的窗户。”

我们在走廊里随意的观察有时和正式的实验一样能说明问题。在两个任务的间隙,我随意看了一下某位女性的瞳孔。她把头放在了装置上,所以当她与实验人员进行例行谈话时,我能够观察到她的瞳孔变化。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瞳孔并没有伴随谈话和倾听而发生明显的扩散或收缩。与我们研究的任务不同的是,平常的谈话明显只需要一点努力或是完全不费力—不会比记住两位或三位数需要的精力多。这是灵感迸发的时刻:我意识到我们选择研究的任务全都是需要付出特别多努力的。我的脑中闪现一个想法:我们大脑的生活步调(现在我爱用系统2的生活步调来代替)大多像是在悠闲地散步,有时候会变成慢跑,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如短跑冲刺。

执行加1和加3任务时,大脑就像是在短跑冲刺;而平时随意的聊天,大脑就如同在漫步。

我们发现,如果人的大脑正处于冲刺的状态,就有可能(对次要信息)产生有效的屏蔽。前文提到的《看不见的大猩猩》一书的作者就是通过让观察者持续专注于数传球次数而对那只“猩猩”视而不见的。我们通过加1任务提供了一个不那么夸张的例子。当受试者在执行加1任务时,我们会给他们看一串快速闪过的字母。我们要求受试者对加1的数字任务给予充分的重视,但是在这个任务即将结束时,他们也需要说出字母K是否在整个实验中出现过。这个实验的主要发现是,人们锁定和报告指定字母的能力在执行任务的10秒钟内发生了变化。如果字母K出现在加1任务的开始或结尾,几乎所有观察者都不会错过,但如果字母K出现在大脑活动最为频繁的中间时段,就算彼时他们正睁大眼直直地盯着这个字母,也会生生错过它。没能发现字母K的线形图与瞳孔大小变化所呈现的倒V形是一致的,这种一致性再次证明:瞳孔是衡量与思维活动形影不离的生理刺激的标尺,我们可以通过瞳孔了解大脑的运行状况。

就像是你家或公寓外安装的电表一样,瞳孔提供了一个关于你大脑使用率的参数。这个类比还可以有更深入的解释。你的用电量取决于你用电来做什么,是开灯还是烤面包。当你打开电灯或是烤面包机时,你就会获得所需要的电量。同样,我们也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但做成这件事得花多少精力我们就说不准了。假设你见到一个4位数,比如9462,然后被告知,你的性命就取决于是否能在10秒内记住这个数字。无论你多想活下去,付出的努力也不会比用同样数字执行加3任务时付出的多。

系统2和你家里的电表能力都有限,但它们对超负荷的负载反应不同。当用电超负荷时,断路器会跳闸,致使那条线路上的所有电器都断电。相反,如果大脑的使用超负荷,其处理则是有选择性且精确的:系统2会偏向最重要的活动,因此这个活动会得到其所需的注意力,其他“多出来的”注意力再慢慢被分配到其他任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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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做的猩猩实验要求受试者更加关注数字任务。我们确信他们按要求完成了任务,因为可视目标(指“猩猩”)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对主要任务造成影响。如果那个关键字母K是在大脑活动量最大的时刻闪现的,受试者往往会将其屏蔽掉。而当数字转换任务要求并不那么高时,受试者就更有可能觉察到这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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