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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体验效用与决策效用的不一致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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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自我夸大了痛苦体验

为了证明记忆自我的决策能力,我和我的同事设计了一个实验,用的是温和却有些残忍的方式,我将这种方式称为冰手方式(正式名称为冷升压试验)。我们要求受试者将手浸入冰冷的水中且让冰水没过手腕,一段时间后可以拿出来,并能得到一条温暖的毛巾。受试者可用另一只手控制键盘上的左右键以不断记录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这种方法可作为与其经验自我的直接交流。我们选择的水温会让人感觉疼痛,但能忍受。当然,受试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地移动他们的手,但没有人这么做。

每位受试者都做了两次冰手实验:

短期实验情况就是在14摄氏度的水中浸泡60秒,受试者会感到水特别凉,但还能忍受。60秒结束后,实验者让受试者把手从冷水中拿出来,并给他们一条温热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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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实验情况会持续90秒。其最初的60秒和短期实验的情况一样,在60秒结束时,实验者什么也不会说,但是他会打开一个阀门,让温水流入容器中。在后30秒内,水温大约会上升1摄氏度,刚好可让受试者觉察到疼痛感略有缓解。

受试者被告知会进行3次实验,但事实上,他们只经历了短期和长期两种情况,分别用不同的手。两次实验间隔7分钟。第二次实验结束7分钟后,受试者可选择是否参加第三次实验。而且第三次试验是对前面某次实验的重复,而且使用哪只手可自己决定。当然,一半的受试者用左手做短期实验,一半用右手做;一半选择先做短期实验,一半选择先做长期实验,等等。这是一个被严格控制的实验。

该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在经验自我和记忆自我间引起冲突,也是在体验效用和决策效用间引起冲突。从经验自我的角度看,长期实验明显更糟糕。我们希望记忆自我会有另一种见解。峰终定律认为短期实验的记忆要比长期实验的记忆更糟,而过程忽视则认为90秒和60秒疼痛之间的区别会被忽略。因此,我们预测受试者将对长期实验会有更好的(或更不好的)记忆并且选择重复此试验。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有80%的受试者(在做长期实验时认为最后一个阶段的痛苦减轻了)选择在第三次实验时重复长期实验,称自己愿意忍受后30秒不必要的痛苦。

那些选长期实验的受试者并不是受虐狂,也不是想使自己置身于更糟糕的体验中,他们只是犯了一个错误。如果我们问他们:“你是喜欢泡90秒,还是只是前60秒?”他们肯定就会选择短期实验了。然而,我们没有这样问,受试者只是选择脑海中自然想到的:他们选择的是记忆中不那么令人厌恶的实验。我在问他们时,他们知道两次所受痛苦哪个时间更长,但他们并没有将这种认识与实际联系起来。他们的决定是出于一种简单的直觉:即选择你最喜欢的或最不喜欢的。记忆规则决定了他们有多不喜欢这两种选择,反过来,这种不喜欢的程度又决定了他们的选择。冰手实验,就像我之前说的注射测验题,都揭示了决策效用和体验效用之间的差异。

在本实验中,我们观察到的偏向是我们在之前讲到的“少即是多”的另一个例子。其他“少即是多”的例子包括奚恺元的实验,即给低于总价值的24个盘子附加上几个盘子,因为附加的盘子中有的是坏的。还有一个例子是琳达问题,即激进的妇女会被认为更像是主张女权主义的银行出纳,而不是普通的银行出纳。其中的相似性并非偶然。系统1同样的操作特点说明了三种情况:系统1是用平均水平、规范和原型来表示集合,而不是用各条件的集合。冰手实验就是多个时刻的集合,而记忆自我会将每个时刻作为典型时刻记下来。这又会导致冲突。对于通过经验自我来评估各个时刻的客观观察者来说,最重要的是“曲线下的区域”,因为它表示的正是这段时间内受试者承受的所有痛苦,这本质上属于总结。相比之下,记忆自我保存的记忆是对代表性的时刻的感受,受到高峰和结束时刻的强烈影响。

当然,动物对整体信息的存储记忆可通过进化而得以加强,某些情况下确实是这样。对于一只松鼠来说,“知道”已储存的食物总量是很重要的,只知道存储坚果的平均量不足以让它安心。然而,一段时间里的痛苦和快乐的总量对身体来讲不是那么重要。例如,老鼠对快乐和痛苦都会表现出过程忽视。在某项实验中,老鼠会先看到一束光,之后会遭电击,老鼠很快就会对光产生恐惧感。恐惧的程度可以通过一些生理反应来测量。实验的主要结论是,电击的持续时间对恐惧没有任何影响,有影响的是电击产生的痛苦程度。

其他的经典研究表明,对老鼠大脑内的特殊区域(老鼠的大脑和人类的大脑相似)进行电刺激会产生强烈的快乐感,这种快乐感很强烈,以至于在某些情况下,老鼠(实验者可通过操纵杠杆刺激其大脑)会很兴奋,连停下来进食都不可能,最终被饿死。实验者可用不同电流强度和持续的电刺激能使大脑产生快乐的区域。需要再次强调的是,只有电流强度会起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电刺激的持续时间并不会使动物更能感受到这种快感。支配人类记忆自我的规则有一个漫长的发展史。

 

记忆没那么可靠

几年前就一直困扰我的注射难题中最有用的一个想法就是:多次使人同样痛苦的注射,其体验效用可用计算注射次数的方法进行测量。如果所有的注射都同样令人厌恶,那么其中20次注射的痛苦程度会是10次注射的2倍,并且从20次注射减少至18次与从6次减少到4次给人们带来的减少痛苦感受的程度是相同的。如果决策效用与体验效用不相符,那么肯定是决策出错了。冰手实验也体现了这样的逻辑:持续90秒浸在冷水里比其前60秒在冷水里更痛苦。如果人们愿意选择忍受较长时间的浸泡,则说明他们的决定是错的。在我之前遇到的难题中,决策和体验之间的差异源于越来越小的敏感度:18次和20次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很明显,似乎还没有6次和4次注射之间的差异明显。在冰手实验中,这种错误则反映出了记忆的两个原则:过程忽视和峰终定律。这些机制虽然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决策与体验不协调。

决策不会产生最有可能的体验,对未来感觉的预测也会是错的,这对于相信选择中是有理性的人来说不是好消息。冰手实验的研究表明,我们不能完全相信我们的偏向会反映出自身的爱好,即使这种偏向是基于个人经验的,甚至那些经验的记忆是刚刚才建立的!品位和决策受记忆影响,但记忆可能是错的。因此,像“人们的偏向不会改变,且知道如何让偏向达到最大值(这是理性代理人模式的基础)”这种说法就会受到质疑。我们的大脑在运作时,常会出现不一致的情况。我们对痛苦和快乐体验的持续时间有着强烈的偏向。我们希望痛苦的时间缩短,而愉快的时间能够延长。然而,我们的记忆(系统1的作用)已变成痛苦和快乐的最强烈感受(高峰时)以及感受结束时的自身感觉。忽视过程的记忆不会为我们的偏向带来长期的愉快和短暂的痛苦。

示例—体验效用
“你完全是从记忆自我的角度思考你失败的婚姻的。离婚就像是以刺耳的音符结束的交响乐。事实上,它虽然结束时很糟糕,但这并不意味着整首交响乐都那么糟。”
“这是关于过程忽视的一个负面例子。尽管好的体验的时间要比不好的体验时间多10倍,但你还是将好的体验和不好的等同并加以权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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