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十一章 格陵兰阴影 · 二

江南2018年06月0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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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对空射出蓝色的信号弹,全天候直升机群起飞,这些黑色的巨鸟去向不同的方向,用探照灯照射海面。

“关东支部组成火组,他们的工作是火力警戒。我们给他们配备的是小型水警船,不过船上加装了双联发大口径机枪和单兵导弹,还有一发97式轻型鱼雷。有他们守卫,巡洋舰也会被拖住。”

红色信号弹升空,各浮动平台打开了船坞的闸门,水警船在海面上起伏前进,船首部的双联机枪转动着扫过海面。

“由风魔家的精锐组成了林组,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外围布防。他们驾驶的都是渔船,渔船上装备着海底监听设备和气候监测设备,他们负责监控附近海域的状况,如果天气恶化到有危险的地步,他们会提前警告我们。”

乌鸦发射了绿色的信号弹,四面八方都是隐约的灯光闪动,那是远处布防的林组用探照灯回应源稚生的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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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平台就是山组,山组由我亲自负责,全部组员都是岩流研究所的精英。山组的工作是直接给深潜器提供支持,在你们下潜的全过程中山组都会浮在这个位置,无论风是八级还是十二级,浪高是两米还是二十米,随时准备救援你们,也随时准备迎接你们的回来。这就是山组的含义,不动如山。”源稚生说,“家族出动了千人团队为诸位的下潜护航,除了操纵深潜器,其他的工作就请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有这个必要么?”恺撒抽着雪茄,“不过是潜水而已,怎么这准备工作像是要打一场仗似的?”

“有人对我说,杀人剑的老师总会对第一次持剑的学生说,想好了要握剑柄了么?既然握了就紧紧握住不要松开,松开剑柄那天就是你死的那天。”源稚生淡淡地说,“你可以把这理解为日本的方式,每一件事都是打仗,永远逼自己站在悬崖的边缘,后退一步就会摔下万丈深渊,这样反而能活下去。这可不是去捕捞珊瑚或者贝壳,那可能是古龙级别的凶物,如果任它浮上海面的话,即便是风林火山四组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抹杀它。”

海水破开,吊车吊起了沉重的精炼硫磺炸弹,它被漆成显眼的黄色,形状不像通常概念的炸弹倒像是一根粗短的雪茄,窄小的尾翼也跟粗壮的身体不相衬。

“居然是一枚Q版的。”路明非说。

“这种形状比较耐压,你们肯定不想中途硫磺炸弹就被海水压爆了吧?”源稚生说,“它的动力系统和制导功能很有限,只能在水下大约前进一公里。不过一公里的距离上引爆对你们来说是绝对安全的,毕竟它不是靠着爆炸威力杀伤龙类的,而是靠精炼硫磺和水银的穿透腐蚀。哦对了,它的代号是‘桃太郎’。现在距离预定时间还有30分钟,岩流研究所会在30分钟内完成最后的检查和迪里雅斯特号的预热,这30分钟对你们来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你们可以聊聊天或者睡一会儿,不过我的建议是去上个洗手间,深潜器里实在没有修建厕所的空间。”

他拿出手机拨号:“施耐德教授,这是日本分部源稚生在报告。下潜小组已经到达指定位置,我们在等待本部的指令。”

电话那头传来可怕的呼吸声,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一具破烂的风箱被强行拉开。那个人的肺早已千疮百孔,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形容他的呼吸声“就像听见一具干枯的尸体复苏”。

“等我抽完这根烟。”施耐德教授幽幽地说。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

今天这里清场,施耐德独自坐在大厅中央。他从口袋里摸出小铁盒,里面是金黄色的烟丝。对施耐德来说烟草等于毒药,学院里人人都知道,因为某种怪病施耐德的呼吸器官严重衰竭,必须依靠助力设备来维持呼吸。所以他走到哪里都得拖着氧气罐车。可现在施耐德居然搓出了一支漂亮的手卷烟,动作麻利流畅,是正牌老烟鬼的手法。但他刚刚深吸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你在试着自杀么?”有人在背后说。

施耐德一怔:“今天没轮到你值班啊,曼施坦因教授。”

曼施坦因把一个药盒放在桌上,“非要抽的话就含服这个,有镇静效果,至少你不会咳成这样。你用来呼吸的那东西还能称之为气管么?就算一截破烟囱都比它管用。”

“我的气管被切除了2/3,用软塑料管代替。”施耐德含服了一片药,吸了几口氧,“不过塑料气管也挺好用的,至少我不会得咽喉炎。”

“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不会因为咽喉炎而死的,你的死因必然是肺衰竭。”曼施坦因说。

施耐德又吸了一口烟,这一次他的反应轻得多了。他微微闭上眼睛,品味烟草的香味。

“这个时候你忽然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给我送药吧?”施耐德说。

曼施坦因把一份传真扔在桌子上:“校董会发来了公文,要求立刻终止龙渊行动。”

“执行部的事用不着校董会的老爷们来管,”施耐德说,“我们只是做小事的人,他们管管大事就好了。”

“但你的下潜队里有加图索家珍贵的继承人,消息传到罗马弗罗斯特就疯了,准备杀到本部来,但他因为过分激动心脏病发作,否则他可能已经把你的执行部拆掉了。”

“可那艘深潜器不是庞贝家主捐赠的么?还换上了日出东方天佑我儿的吉利涂装。”

“每个人都知道加图索家的家主是个怪胎,他的个人意见跟家族意见没什么关系。他在校董会中的席位是由弗罗斯特全权代理的,弗罗斯特说不,就是加图索家在说不。”

“下潜名单是校长决定的,弗罗斯特应该去跟校长说。抽完这支烟我就会启动龙渊计划,除非校长下令停止,否则弗罗斯特亲自来也没用。”

“你做不到,”曼施坦因把一张黑色的卡片扔在桌上,“持有这张加图索家的黑卡我的权限和校长相同。我可以对诺玛下令强行终止龙渊计划,没有诺玛的帮助你无能为力。”

“看不出你会效忠加图索家,”施耐德挑眉,“你的变态老爹可是最喜欢跟加图索家对着干的。”

“谈不上效忠,我是风纪委员会的负责人,有权调查教授。在他们看来我是值得争取的人,不像你是校长的死忠追随者。龙渊计划确实很诡异,‘SS’级的任务只经过你和校长两个人就做了决定,你们急匆匆地要把三个血统最优秀的学员送进深海里去,这不符合你们的作风。我要听你给我解释。”

“你说错了。这个决定跟我无关,是校长独自做出的,我只负责执行。”施耐德说,“这是冒险,但有些险不得不冒。”

曼施坦因把黑卡插入控制台的卡槽中,大屏幕显示出加图索家的家徽。“欢迎您曼施坦因教授,您所持的黑卡已经通过了系统检测,现在您以风纪委员会负责人和加图索家特权使者的身份登陆了诺玛系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诺玛的声音在中央控制室中回荡。

“我可以立刻叫停龙渊计划,也可以站在你们这边,但你得说出理由,为什么你们这么着急地要开启龙渊计划?”

“你看过我的脸么?”施耐德问。

“你的脸?”曼施坦因一愣。

施耐德摘下氧气面具,把脸挪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即便在抽烟时他也一直在吸氧,移开氧气面具的时候他会小心地把脸隐藏在阴影中,所以这是曼施坦因第一次看见施耐德的脸,那是一张恐怖片爱好者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双眼以下的血肉完全干枯,只剩一层干枯的皮贴着骨头,嘴唇和鼻子都萎缩了,门齿直接暴露于外。

“很丑陋吧?其实我今年只有三十七岁,却长了半张百年干尸的脸。学生们听见我的咳嗽声都以为我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可我甚至比你还年轻些。”施耐德自嘲。

曼施坦因缓缓地打了个寒战:“怎么会这样?”

“这是某次任务给我留下的印记,”施耐德说,“那是十一年前,我们第一次听到来自深海的心跳信号。”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发现海中的胚胎?”曼施坦因吃了一惊。

“不,不是。十一年前,那是在格陵兰岛,我们发现了类似的胚胎。”施耐德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说的是格陵兰冰海的悬案,那次的下潜小组全军覆没,但校董会却勒令封存所有档案,强行终止调查。想听这个故事的话你得耐心一点,因为这个故事很长,而且请你命令诺玛离开这间房间。你现在持有黑卡,你做得到。”

“为什么要诺玛离开?”

“因为诺玛也不知道。所谓的绝密是不可能保存在系统和硬盘里的,只能保存在这里。”施耐德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你也不能把它用文字的形式留下来,甚至给自己看的备忘录也不能写。这是学院的硬性规定,你只能尽你所能牢牢地记住我所说的每个细节,如果忘了也没办法。”

“十一年前发生的事你如今还能记得其中每个细节?”

“我当然可以,”施耐德幽幽地说,“那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去地狱旅行,我怎么会忘记?”

彻骨的冰寒从施耐德的话中弥漫出来。曼施坦因隐约觉得提到十一年前的事,面前这个丑陋而强大的男人燃起了怒火,这怒火足足十一年不熄。

“诺玛,离开这间屋子,留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曼施坦因说。

“明白,从现在开始的十五分钟内,中央控制室将在我的监控范围之外。”诺玛说完,中央控制室内所有的设备都停止了运转,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锁死,灯光逐一熄灭。诺玛离开,监控解除,此刻中央控制室独立于校园之外,树影在高窗上摇曳,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古老教堂的深处。

“那是2001年的秋天……”施耐德缓缓地开始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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