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角洲三号的脚痛得要命。他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我死了吗?他试着动一动却觉得不能动弹,他几乎不能呼吸了。他看见的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回想着发生过的事,克雷斯特在海上爆炸了,他看到了迈克尔·托兰眼里的愤怒,当时这个海洋学者正监视着自己,手里握着会爆炸的炸药杆向自己的喉咙刺来。
托兰一定把我杀死了……
然而,三角洲三号右脚那钻心似的疼痛提醒他自己还好好地活着。渐渐地,他想起来了。听到克雷斯特的爆炸声,托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怒号,因为他失去了他的朋友。接着,托兰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三角洲三号,他的腰弯成了弓形,仿佛准备用这个杆子刺穿三角洲三号的喉咙。但是他正要这么做的时候,似乎又犹豫了,好像他自己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了。托兰带着难以忍受的受挫感和愤怒,猛地把杆子甩到一边,抬起自己穿靴子的脚狠狠地踩在三角洲三号伤痕累累的脚上。
💄 落^霞^读^书lu o xi a d u sh u . com *
三角洲三号最后想起来的事是他痛苦地呕吐着,接着就神志不清,四周一片漆黑。现在他清醒过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臂被绑在背后,绳子的结那么紧,只可能是一个水手打的。他的双腿也被绑住了,朝后弯曲,跟他的手腕绑在一起,把他绑成一个朝后弯曲的弓形,动弹不得。他试图喊叫,却叫不出声。他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三角洲三号无法想象此时的情形究竟怎么样了。就在这时,他感到了一阵凉爽的微风,接着看到了明亮的灯光。他意识到他在“戈雅”的主舱上。他扭着身子,寻求援助,却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他自己的影子——在“戈雅”的深水潜艇那反光的普列克斯玻璃透明圆顶上,他的影子圆滚滚的,扭曲变形了。潜艇就悬在他正上方,三角洲三号意识到他正躺在甲板上一扇巨大的活板门上。可显然,还有一个问题比这更让他深感不安。
如果我在甲板上……那么三角洲二号在哪儿呢?
三角洲二号也不自在了。
尽管他的同伙在加密对讲机里声称自己没事,但那一声枪响并不是机关枪发出的。显然,要么是托兰要么是雷切尔·塞克斯顿开了火。三角洲二号走过去朝甬道下看,他的同伙就是从那儿下去的,他看到了血迹。
他举起机关枪,朝甲板下面走去,沿着血迹走上一条通往船头的甬道。在这儿,他顺着血迹,退到了另外一条通往主舱的甬道。这条通道早已废弃不用了。三角洲二号愈加谨慎起来,他沿着这道长长的深红色污迹顺着侧甲板又折回到船尾,那条污迹在这里经过了他最初下来的甬道路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污迹似乎绕了个大圈。
三角洲二号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把枪瞄准前方,从这艘船的实验室门口走了过去。这条污迹一直通到船尾甲板。他小心翼翼地绕着角落走,大幅度地挥舞着手中的枪。他的目光顺着这条痕迹看了过去。
突然,他看到了那一幕。
天哪!
三角洲三号躺在那儿——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他被粗鲁地扔在了“戈雅”的小潜艇的正下方。即使是在远处,三角洲二号也能看清楚他的同伙右脚缺了一大块。
三角洲二号提防着埋伏,举起枪朝前走去。三角洲三号此时痛苦地扭动着身子,竭力想开口说话。很讽刺的是,这人被绑成这个样子——膝盖屈得很厉害,弯到身后,这倒可能救了他一命,因为这样一来,他脚上的血似乎流得慢了。
三角洲二号走近那艘潜艇,只见整艘船的样子都映在这艘潜艇的圆形驾驶舱顶上了,难得他能从驾驶舱顶上看到自己的后背,他走到了正痛苦挣扎的搭档跟前。他看到了他眼里警告的神色,但已经太晚了。
一道银光不知从哪儿倏地闪了出来。
特里同的一个操纵爪突然朝前飞过来,落下来狠狠地钳住了三角洲二号左边的大腿。他想挣脱,可那爪子已压了下来。他痛得尖叫起来,觉得一根骨头都要断了似的。他把目光投向潜艇的舵手座。透过甲板的影子,三角洲二号这时看见他了,他就藏在特里同舱内的阴影中。
迈克尔·托兰待在潜艇里,坐在控制器旁。
失算了,三角洲二号怒火中烧,他忍着痛,扛起机关枪。他向上瞄准,对着托兰胸部的左边,托兰在潜艇普列克斯玻璃圆顶的另外一边,只有三英尺远。他扣动扳机,机枪砰地发出一声巨响。三角洲二号对自己被耍感到无比愤怒,他疯狂地扣动扳机,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咔嗒掉到甲板上,机枪发出空响为止。他气喘吁吁地扔下武器,怒视着跟前这个被捣碎了的圆顶。
“去死吧!”他咬牙切齿地叫着,用力把腿从那个夹子里往外拉。他一扭身子,铁夹子马上撕破了他的皮肤,切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操!”他立即伸手去拿别在皮带上的加密对讲机。但是当他把对讲机放到嘴边时,又一只机器手啪哒一下突然在他面前张开,向前伸过来夹住了他的右臂。加密对讲机掉到了甲板上。
就在这个时候,三角洲二号看到了他面前玻璃窗里的幽灵。只见一张苍白的脸侧向一边,从一处没有受损的玻璃边上向外觑视。三角洲二号惊呆了,他看着圆顶中央,这才意识到子弹竟然根本没有打穿厚厚的外壳。这个圆顶上到处都是子弹坑。
一会儿,潜艇顶上的门开了,紧接着迈克尔·托兰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很虚弱,但是却安然无恙。托兰爬下铝制舷梯,走到甲板上,注视着他的潜艇那遭毁的圆顶窗。
“每平方英寸一万磅的压力,”托兰说,“看来得给你一把大一点的枪才行。”
在水下实验室里,雷切尔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她听到了甲板上的枪声,祈祷一切都是照托兰计划的那样进行的。她不再在乎谁是陨石骗局的幕后主使——是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还是玛乔丽·坦奇,还是总统本人——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他们逃不掉的。不管是谁,总会真相大白的。
雷切尔胳膊上的伤不再流血了,而且她全身一阵激动,痛苦减轻了,注意力提高了。她找到纸笔,潦草地写下一条两行字的消息。这些措辞虽然直截了当又略显笨拙,但这个时候她确实无暇讲究文采修辞。她把这个便条跟她手中那一堆控诉文件放在一起——透地雷达的拍摄图像、深海巨虫的图片、有关海洋球粒的照片和文章,还有一份电子微扫描仪的结果图。那颗陨石是个假货,这就是证据。
雷切尔把全部文件塞进水下实验室的传真机里。她只记得仅有的几个传真号码,选择有限,但是她已经确定了让谁接收这些文件和她的留言。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那个人的传真号码。
她按下“发送”键,祈祷她选这个接受者是明智之举。
传真机响了起来。
错误:无拨号音。
雷切尔早料到了会这样。“戈雅”的通讯系统仍受到干扰。她站在那儿,等着,注视着传真机,希望它能像她家里的那台一样正常工作。
快点啊!
五秒钟后,传真机又响了起来。
重拨……
好!紧接着,雷切尔看着这个传真机陷入了一种无止境的指令循环中。
错误:无拨号音。
重拨……
错误:无拨号音。
重拨……
雷切尔丢下传真机让它搜寻拨号音,她冲出了水下实验室,恰在此时,直升机的桨叶又在头顶轰隆隆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