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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谜底都不是能随便说出来的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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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厕往东走啦!混账东西!太放肆了!快滚过去!把皮绷紧些,今日非要玄珠大人狠狠责罚你才行!”

覃川微微一笑,重新系回腰带,抱拳道:“多谢各位姐姐,小的这便去了。”

转过身去,正要大步往茅厕赶,却见不远处树下斜斜靠着一个人,抱着胳膊,显是看了有一阵子,两眼闪闪发光,满面忍俊不禁,分明看得特别起劲。

覃川一见他,头皮就要发麻,又不得不抖着嗓子大叫一声:“九云大人!”声音里委屈欣喜,种种复杂情绪,如杜鹃啼血,如怨妇思夫,委实感人泪下,心中酸涩。叫罢狠狠扑上去,滚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

“九云大人,小的好想您啊!”她哭得鼻涕眼泪乱流,一股脑擦在他靴子上。

傅九云眉头嫌弃地拧起来,又好气又好笑:“脏!不是叫你跟着青青姑娘好好做事吗?怎么又得罪了玄珠?”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呀……”她抬起头,眨着眼睛,眼泪一颗颗从里面滚出来,狠狠一吸鼻子,无辜之极。

傅九云点头微笑:“你胆子真不小,把大人我的衣服洗坏、东西砸烂,叫你做苦力来补偿,又给我捅娄子,果然毫无悔改之心。今儿就让玄珠给你尝尝竹笋炒肉丝的滋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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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川见他拔腿要走,急忙抱得更紧:“小的吃不得竹笋!一吃便要浑身起红斑!吃不起吃不起呀!”

傅九云低头看她:“怎么?你是不是想叫大人我救你?”

她一个劲点头,可怜极了。

傅九云索性蹲下来,突然伸手揪住她的脸皮,用力拉了两下——覃川满脸鼻涕眼泪,傻兮兮地张着嘴,被他拎着脸皮做出各种怪异表情。

“要大人我救你,给我什么好处?”他慢条斯理地问。

覃川把牙一咬,眼睛一闭:“小的愿意献身!”

“那你自生自灭吧。”傅九云松开手继续走人。

覃川哪里肯放,忙不迭地把自己的荷包送上去:“这里……小的全部家当……都给您了!”

“太少。”继续走。

“那……那我把什么都告诉您!”覃川豁出去了。

脚步突然停下。傅九云定定看着她的脸:“你终于肯说了?我还当你要继续装傻充愣,把大人我当孩子耍呢。”

覃川干笑两声,下一刻整个人突然被他抱起来,脸颊撞在他胸口,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撞击胸腔:“脏死了,把脸擦干净。”虽然是嫌弃,语气里却意外地有温柔之意。覃川心底莫名一动,假惺惺的眼泪说什么也流不出来了,默然用手帕把脸擦干净。

傅九云抱着覃川,大摇大摆从玄珠府邸前走过去。一直在门外偷看的几个婢女急忙叫他:“九云大人!那个杂役正被玄珠大人传呢!能不能劳烦您把她留下?”

他嗯了一声,声音淡漠:“这是我的人,玄珠找她何事?”

玄珠和傅九云平日来往不多,加上此人素来放荡风流,玄珠爱惜名声,也不会和他多处。婢女们不了解他,大着胆子回道:“这杂役得罪了玄珠大人,正要处罚呢!九云大人先回避吧?”

傅九云冷冷一笑:“什么时候,我傅九云的人也有人敢动了?”

“可是这个杂役她胆大妄为,竟敢做出玷污玄珠大人府邸的行为!就算是您的人,难道得罪玄珠大人的事情就一句话带过去吗?”

婢女们仗着在自家门前,胆气硬是壮了十分。

傅九云低头问:“小川儿,你得罪了玄珠?”

覃川娇弱地缩在他怀里,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朗声笑道:“做得好!既然得罪了,索性得罪个彻底。”

说罢长袖一挥,众人只觉数道寒光激射而出,门口两尊白石瑞兽轰然裂开,眨眼就变成碎末,撒了一地。婢女们浑身僵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歪头打量一番,似是很满意:“这样顺眼多了。替我带话给玄珠:‘既然来了香取山,就要有个修仙的样子。若是怀念先前的公主生活,不妨离开,我想山主也不会过多挽留。’”

语毕,抱着覃川扬长而去,谁也不敢出言挽留。

“爽不爽?”回到傅九云的院落,他劈头就问了一句孩子气的话。

覃川老老实实点头:“爽!”

傅九云嘻嘻一笑,将她丢下地:“爽了就说吧,什么也别隐瞒。”

覃川在地上滚了一圈,慢吞吞地爬起来,两只眼骨碌碌乱转,赔笑道:“大人可否容小的先去方便一下?”

他笑眯眯地摇头:“不行,说完了再去。你如果忍不住,当着我面也行,大人我不在乎的。”

覃川毫无办法,只得低头沉思半晌,才轻声道:“我……我有个青梅竹马倾心相爱的人,十六岁的时候听说他上山修仙去了,我四处找四处问,知道这里有个香取山,所以进来做了杂役,想找到心爱的人。可惜的是,他好像不在这里……”

傅九云摩挲着眼角那颗泪痣,语气极淡:“继续说。”

“……时间久了,我觉得就是找到他也没什么意义。他既然能抛下我去修行,证明在他心里做神仙比和我在一起来得快活……对了,那几根针……”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硬纸,上面裹着丝线,密密麻麻束着一圈银针,放在傅九云面前的桌子上:“我爹是个武师,我自小也跟着他学了几天武功。这些针还有上面的麻药,都是我用来防身的。上回……上回扎伤您,实在是情非得已,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傅九云默然片刻,忽然问:“你那个青梅竹马,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

覃川猛然一呆,因见窗台上放着几颗串好的红豆,大约是喜欢傅九云的女弟子们做的小玩意儿,立即答道:“呃,他……姓窦名豆,我就叫他豆豆哥。我爹是大燕国春歌郡的一个武师,叫覃大有。”

傅九云依然面无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好,我知道了。你把刚才的话,倒过来再说一遍。”

此人真是满肚子坏水,根本一点儿都不相信她。如果是临时撒谎,突然让倒过来说一遍,只怕就要露出破绽了。幸好覃川早先就打好腹稿,以便应对一切突发情况,当下倒背如流又说一遍,毫无停滞。

傅九云把手一拍:“很好,既然如此,那这东西也该还给你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半旧的鹅黄色囊包,丢给她。覃川大吃一惊,这东西她早些日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四处找也没找到,谁晓得居然是被他拿走了!

覃川只觉一颗心突然开始狂跳,怕被他发现什么,低头慢慢打开囊包,里面只有一面小小铜镜,做工巧夺天工,不到巴掌大的镜背,居然雕满了无数花纹,一只燕子高高飞起,下有麒麟腾云,栩栩如生。

傅九云喝一口茶,状似不经意地说:“瑞燕麒麟,如果我没记错,应当是大燕皇族的花纹?”

覃川的脸一下红了,又是害羞又是尴尬:“呃……大人您看不出这是个赝品吗?其实这种花纹在大燕每个姑娘家的镜子后面都有,很常见的……皇族用的镜子,应当是黄金玛瑙做的吧?必然比这个漂亮多了……”

“原来是这样。”傅九云亦是恍然大悟,对她温和一笑,“好了,事情都说开,大人我一桩心事也了了。天晚了,你服侍我睡一晚,明早我和管事说一声,你就留下给我做个下人吧,大人我很是欢喜你。”

什么什么?覃川如遭雷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服……服侍?!”

“嗯……”他起身,慢慢靠近,握住她一绺长发,缓缓梳理,姿势暧昧之极,“服侍我,要尽心尽力。”

撒了那么大一个谎,也怪不容易的,怎能不好好犒赏一番?

“尽心尽力”服侍,那是什么意思?覃川胸膛里那颗可怜的小心脏七上八下,掉来掉去,就没一刻安生的,这样下去,迟早被折腾出毛病来。

奈何人家说了这话就没别的举动了,半倚在廊下,用小米逗架子上的八哥,教它说话:“骗子、坏蛋,自作聪明。”

覃川越发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傅九云将一把小米喂完,这才懒洋洋地看着她,开口道:“你要把大人我饿死吗?发什么呆?”

覃川赶紧点头:“是……哦,不是!那个,大人……小的什么也不懂,您平日是怎么用膳的?”

“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傅九云起身,伸个懒腰,坐在桌前等晚膳。

覃川一路小跑朝厨房去,虽说平日里这些内里弟子们的膳食都是由外围厨房提供,但每个弟子的院落还是建了小厨房,专给他们开小灶用的。

说起来,在香取山修仙,比真正的神仙还快活逍遥。这里不忌口,不忌男女之欲,还成天好吃好喝供奉着,甚至那些偷懒的弟子们,不努力修行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长得花容月貌,无论天赋如何,山主都会收进来当弟子,宠着爱着。在这么个乱世里,还有一方乐土养着一群无所事事的猪,难怪外面的人成天削尖了脑袋要找洞天福地。

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只大漆木盒子,揭开一看,里面三荤三素,糕点汤品,香米白饭一应俱全,只不知道是怎么送进来的。

覃川把盒子提回去,小心布置在桌上,恭敬说道:“九云大人,请您用膳。”

傅九云朝她招招手:“坐下,一起吃。”

“这……不太好吧?小的是奴才……”她连连摇手。

他直接将她扯过来坐在身边,不由分说倒了一杯酒塞进她手里,笑得特别和气:“喝一杯,只当是庆贺今日你没被玄珠请吃竹笋炒肉丝。”

杯中白酒气味浓烈,一闻就知道是烈酒,此人心怀叵测,只怕是想灌醉她。覃川一个劲推辞:“小的不敢喝酒……”

“你怕什么?”傅九云扶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大人我才看不上你。”

覃川眼见是不能推了,索性端着杯子一口喝下,辣得直咳嗽。

“爽快!”傅九云又给她满上,“再来一杯,就当是庆贺你过来做了大人我的奴才,皆大欢喜。”

覃川抬眼看看他,那烛火下,他笑的模样像春花绽放,只可惜一肚子坏水,委实靠近不得。

第二杯酒她喝得更快,刚一沾唇便已下肚,脸色丝毫不变,端起酒壶,反手替傅九云倒酒,手不颤,酒不撒,刚刚好倒满一杯,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给他:“九云大人,您请。”

傅九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杯酒,再看看她,突然点头:“好!”

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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