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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 2

[美]弗兰克·赫伯特2018年07月3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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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答应教你……那神一般的格斗术,你会怎样?”

“我会像支持你儿子一样支持你。”

“我怎样才能相信你的承诺?”

斯第尔格的口气失去了些许理智,变得有点悲痛。“女人,我们没人会随身携带纸张书写契约,但我们绝不会晚上许下承诺,天一亮便食言。对一个男人来说,说出的话便是契约。作为部落首领,我作出的承诺对他们都有约束力。请传授我们这种神乎其神的格斗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受到我们的庇护。你的水将和我们的水融为一体。”

“你能代表所有弗雷曼人讲话吗?”杰西卡问。

“过一段时间,也许可以。但现在只有我兄弟列特才能代表所有的弗雷曼人。在这里,我只能保证严守秘密,我的人不会对其他穴地的人提起你们。哈克南人已经杀回沙丘,你的公爵已经死了。据传你们俩也在一次巨大的风暴中身亡。猎人不会追踪死去的猎物。”

那就安全了,杰西卡想,但这些人有良好的通讯设备,能够送出任何消息。

“我猜哈克南人一定在悬赏捉拿我们。”她说。

斯第尔格没回答。她几乎能看到他脑子里正转着各种念头,同时感到他的肌肉在自己手下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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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再说一遍,我已代表我的部落向你做出了承诺,我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价值。哈克南人能给我们什么?自由?哈!不,你是塔克瓦,你的价值胜过哈克南人宝库中所有香料。”

“那我便把我的格斗术传授给你。”杰西卡说,感到这话无意识中带上了强烈的宗教仪式的色彩。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行。”杰西卡说。她放开了他,往旁边走了一步,同时注视着盆地的边缘。这次测试很彻底,她想,但保罗还要深入了解他们,为此我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悄无声息的等待期间,保罗一点一点向前爬,以便更好地观察母亲所站的位置。在移动时,他突然听见一声沉重的呼吸,然后突然中断,声音就来自他藏身的这条垂直岩缝的上方,他朝上望去,感到星光下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斯第尔格的声音从盆地里传来:“你,上边那个!别再追那个孩子了,他马上就会下来了。”

从保罗上方的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像是一个男孩,又像是女孩:“但是,斯第尔,他就在我……”

“我说,别再盯着他了,契尼!你这蛇崽子!”

保罗头上传来一声咒骂,声音很轻:“竟然叫我蛇崽子!”但黑影还是退回不见了。

保罗的注意力回到盆地,辨认出他母亲身旁移动的黑影,正是斯第尔格。

“你们都过来。”斯第尔格叫道。他转向杰西卡。“现在轮到我问你了,我们怎么确保你履行你的那一半契约?你才是生活在纸张和空洞契约里的人,就好比……”

“我们贝尼·杰瑟里特同你们一样,绝不食言。”杰西卡说。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长久的沉默过后,响起了几声窃窃私语:“一个贝尼·杰瑟里特女巫!”

保罗从腰带上抽出缴获的武器,瞄准斯第尔格的黑色身影,但那人和他的同伴仍然一动不动,盯着杰西卡。

“是传说中的那个人!”有人说。

“我听说夏道特·梅帕丝就是这么报告的,”斯第尔格说,“但这么重要的事必须检验清楚。如果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贝尼·杰瑟里特,而你儿子将引领我们前往天堂……”他耸了耸肩。

杰西卡叹了口气,心想:这么说,我们的护使团就连在这个鬼洞里都撒满了宗教故事。啊,也好……对我们有好处,这正是它的目的所在。

她说:“给你们带来传说的女预言家,她的话结合了因缘和伊迦:也就是奇迹和明确的预言。你们希望看到某种预兆吗?”

他的鼻孔在月光下一张一合。“我们急不可待,等不及进行仪式了。”

杰西卡回想起凯恩斯给她看过的一张图,当时他正为她安排紧急逃亡路线。刚刚过去,感觉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图上有一个叫“泰布穴地”的地方,旁边有一个注释:“斯第尔格”。

“也许可以等到我们回泰布穴地时。”她说。

这句话让斯第尔格怔住了,杰西卡想:但愿他知道我们用的那套手法!护使团的那位贝尼·杰瑟里特姐妹,她一定干得相当不错。这些弗雷曼人已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完全相信我们了。

斯第尔格不自在地动了动。“我们现在应该走了。”

她点点头,让他明白,是她允许他们走的。

他抬起头,望向保罗潜伏的山岩小道处。“喂,小家伙,你现在可以下来了。”他又把注意力转向杰西卡,用致歉的口气说道:“你儿子往上爬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不然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危险。不过,他还年轻。”

“毫无疑问,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互相学习,”杰西卡说,“至于现在,你最好去看看你的同伴,我那吵人的儿子在解除他的武装时有点粗暴。”

斯第尔格一个急转身,兜帽摆动着。“哪儿?”

“那堆灌木丛后面。”她指了指。

斯第尔格拍拍手下两个人:“去看看。”他扫视着自己的同伴,点着人头。“詹米不见了。”他转向杰西卡,“连你的小家伙都会那神乎其神的格斗术。”

“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你发布命令到现在,我的儿子还藏在上面没有动过。”杰西卡说。

斯第尔格派去的两个人回来了,他们扶着一个人,后者在他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着,喘着粗气。斯第尔格朝他们扫了一眼,接着重新看向杰西卡。“你的儿子只听你的命令,是吗?好,真是纪律严明。”

“保罗,你可以下来了。”杰西卡说。

保罗站起身,从隐藏的裂缝中现身,走进月光下,他把缴获的武器重新插回腰带里。他正要转身,从岩缝中又出现一个人,拦在他对面。

在月光和岩石的灰影中,保罗看见一个穿着弗雷曼长袍的小小身影,一张小脸罩在兜帽的阴影中,窥视着他,一把枪的枪口从长袍的褶缝里伸出,瞄准了他。

“我叫契尼,列特之女。”

声音轻快,半带笑意。

“我决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同伴。”她说。

保罗咽了口口水,面前的人转入一条月光小道,于是他看见了一张淘气的脸、一双幽深的黑眼。他熟悉这张脸,在他最早的预知之梦中,他在无数个场景中都曾见过。保罗惊呆了。他记得这佯装愤怒的虚张声势,并曾经向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描述过这张梦中的脸,还告诉她:“我会认识她。”

这就是那张脸,但他从没梦见在这种境地下与她相遇。

“你弄出来的声音真够大的,就像发脾气的夏胡鲁,”她说,“而且爬上来时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跟我来,我带你走一条好走的路下去。”

他爬出裂缝,跟着她飘动的长袍,穿过起伏的路面。她跑起来像一头羚羊,在岩石上飞舞。保罗感到热血上冲,整张脸都红了,还好是在夜里,黑暗遮蔽了这一切。

这个女孩!通过她,命运的指尖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了他。保罗感觉自己仿佛冲上了浪尖,精神为之一振。

不一会儿,他们就下到了盆地中,站在了那群弗雷曼人中间。

杰西卡转身冲着保罗狡黠一笑,接着对斯第尔格说道:“这将是一次不错的交易,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希望你和你的人不要介意我们刚才付诸武力的行为。在当时,那似乎……是有必要的,因为你正要……犯下一个错误。”

“使人免于犯错,这是一份来自天堂的礼物。”斯第尔格说。他用左手摸了摸嘴唇,右手从保罗腰间抽出武器,扔给他的一个同伴。“你会得到你的毛拉枪,小伙子,但要靠你自己去挣。”

保罗正要开口,又犹豫了。他记起了母亲的教导:“凡事起始之时,必细斟细酌。”

“我儿子已经得到了他的武器。”杰西卡说。她盯着斯第尔格,让他想想保罗是怎么得到那把枪的。

斯第尔格看了看那个被保罗制服的人——詹米。那人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呼吸沉重。“你真是个难对付的女人。”斯第尔格说。他朝一个同伴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Kushti bakka te.”

又是恰科博萨语,杰西卡想。

那个同伴把两块方形薄纱放到斯第尔格手中。斯第尔格用手指捏着它们,把一块薄纱系在杰西卡兜帽下的脖子上,又以同样的方式把另一块薄纱系在保罗的脖子上。

“现在你系上了巴卡的手巾,”他说,“如果我们走散,别人会知道你们是斯第尔格营地的人。至于武器,下次再说。”

接着他走进手下那群人中,检视着,把保罗那个弗雷曼应急包交给其中一人背上。

巴卡,杰西卡想,她终于记起这是一个宗教术语:巴卡——哭泣者。正是这块方巾的象征意义将这群人凝聚在一起,她感觉到了这一点。为什么“哭泣”能凝聚起他们呢?她暗自发问。

斯第尔格走到那个让保罗非常窘迫的小女孩面前,说道:“契尼,这个小男子汉就交给你照顾了。别让他惹麻烦。”

契尼拍了拍保罗的胳膊。“跟我来,小男子汉。”

保罗克制着怒气,说道:“我的名字叫保罗,你最好……”

“我们会给你取个名字,男子汉,”斯第尔格说,“在进行阿科尔试炼之时。”

思辨测试,杰西卡将那词翻译了过来。保罗需要确立自己的地位,这是压倒一切的紧迫问题,于是她厉声道:“我儿子已经通过了戈姆刺的试炼!”

四下里顿时一片沉寂,她知道她的话已经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彼此还有许多东西不了解,”斯第尔格说,“但我们耽搁得太久了。绝不能让白日发现我们暴露在开阔地里。”他走到被保罗击败的那人身边,说道:“詹米,还能走吗?”

詹米哼了一声。“突袭我,那小子。完全是意外。我能走。”

“没有意外,”斯第尔格说,“我让你和契尼负责那小伙子的安全,詹米。这些人需要我的庇护。”

杰西卡盯着那个叫詹米的人,听声音,他就是当初在山岩上与斯第尔格发生争执的人。就是那个满口杀气的人。斯第尔格抓住了这次时机,意图加强自己对这个詹米的领导力。

斯第尔格用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他的队伍,打了个手势,将两人唤出。“拉鲁斯,法鲁克,你俩负责隐藏我们的足迹,务必做到不留任何痕迹。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带着两个未经训练的人。”他转过身,举起手,指着盆地那一边,“排成小队队形,保护好侧翼——出发。必须在天亮前抵达山岭洞穴。”

杰西卡走在斯第尔格身旁,数了数,一共有四十个弗雷曼人,加上她和保罗,就是四十二人。她想:他们行进时就像一个军事连队——就连那小女孩契尼也是。

保罗走入队列,跟在契尼身后。刚才他被这小女孩追上,心中有点不快,不过现在他已经克制住了。此刻,他脑中只回荡着母亲那句怒吼的提醒:“我儿子已经通过了戈姆刺的试炼!”他感觉那只手因记忆中的痛苦而隐隐作痛。

“看着路,”契尼低声道,“别碰到灌木丛,以免留下痕迹,暴露我们的行踪。”

保罗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杰西卡仔细聆听队伍前进发出的声音,却只听见自己和保罗的脚步声,不由得对弗雷曼人的行进方式大感惊讶。他们四十个人一起走过盆地,发出的声音竟同大自然的声音毫无二致——就如幽灵船一般,只见他们的长袍在黑影中飞速游移。他们的目的地是泰布穴地——斯第尔格的穴地。

她在心里反复掂量这个词——穴地。这是恰科博萨语,古老的猎杀语,无数个世纪以来,它的含义从未改变。穴地——遇到危险时的集合地。最初交锋的紧张情绪过后,她开始寻思这个词和这门语言的深远含义。

“我们走得很快,”斯第尔格说,“要是夏胡鲁给面子,我们天亮前就可以抵达山岭洞穴。”

杰西卡点点头,尽量保存体力。她感到累极了,但仍能忍耐,那全靠意志的力量……当然,她承认兴奋也给了她力量。她集中精神思考着这支队伍的价值,看到其中透露出来的弗雷曼文化。

他们所有人,她想,整个民族,都被训练得军纪严明。对流亡中的公爵来说,这是多么无价的珍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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