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祭神大典 · 2
战神刑天少年成名,十岁时在南荒有神秘际遇。一个红衣人赠送他失传五百年的火族神器“苍刑烈火干戚”,十八岁时便以这苍刑戚连败族中九位真人级高手。二十岁时击败当时的火族幽离火仙而被拜为火族上将军,轰动天下。此后纵横大荒,罕遇敌手。当年虽因法术不足,而未被列入火族诸仙之列,但真气念力早已震烁全族;又曾率百十精骑,横扫南荒万余蛮兵,平定暴乱,威震天下,故被称为战神刑天。大荒好事之人将其称为仅次赤飙怒的火族第二高手,排名尚在火神祝融与赤霞仙子之上;此排名虽不能当真,但亦可见世人对其推崇。时至今日,虽尚不是大荒十神之一,但其真元修为,却已经是神级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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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虽勇猛好斗,战功赫赫,但素来孤僻骄傲,在族中人缘不佳,即使素有长者风度的祝融,也对他的目中无人越来越不能容忍,逐渐交恶。唯有烈碧光晟对他极为赏识,极力拉拢。在他举荐下封官加爵,平步青云,是以他与烈碧光晟交情颇深。
刑天生平只败过一次。十八年前水族侠少科汗淮孤身横扫火族诸城,在川沙城邂逅二十一岁的刑天,两人俱是当年风头极健的少年高手,引领南北风骚,领袖青年俊彦。因此那一战有人称之为“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之战”。激战七百余合,最终科汗淮以智计诱使刑天冒进,并以一记断浪刀将其击败。此战之后,火族中与刑天交恶者莫不称快,火神祝融想借机规劝刑天收敛狂妄傲气,却反被他视为讥讽,大怒之余竟与火神祝融结下深仇,从此势同水火。
七日之前,刑天奉长老会之命,率领麾下战神军团越过火木边境,攻袭雷泽城。军令如山,此时当在激战之际,怎地突然折回赤炎城中?难道烈碧光晟临时将他召回,对付火神祝融吗?以他与火神关系之恶,此时突然出现,自然议厅堂中方甫逃脱的众人心生寒意。
刹那间惨呼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卫士接连不断地抛飞撞入,横死当场。一道红影一闪,众人面前赫然多了一个红衣人,昂首睥睨,双手各提了一个火族卫士。瞧见众人站立厅中,面上微露诧异神色。
那人身高不过七尺,一眼望去,竟似是一个瓷器般精美绝伦的女子!
黑发凌乱飞舞,皮肤雪白晶莹。俊秀的瓜子脸上,双眉斜挑,大眼黑白分明,眼梢微微斜吊,傲气凌人。嘴唇鲜艳如花瓣,脖颈修长优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秀美,就连手指也如同春葱一般纤长透明。只是眼神凌厉,睥睨之间自有一种狂傲霸气,让人瞬间忘了他的秀丽姿容。
红衣轻舞,腰上左悬青铜方盾,右悬一柄四尺长的斧式兵器,式样古朴厚重,斧锋淡青,光泽隐隐。在灯光映照下,人如美玉,衣似烈火;身在数丈开外,霸冽真气却己如刀锋,迫在眉睫。
拓拔野大奇,心道:“难道他竟是战神刑天吗?传闻中刑天不是身高十尺,虬髯满面,手持烈火干戚吗?怎地竟是一个小姑娘似的男子?”
却听祝融缓缓道:“祝融在此,不知战神有何赐教?”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刑天!想不到传闻中勇猛无敌的战神竟如此秀气,一如处·子,烈炎似是看出他的惊诧之意,当下传音解释。原来刑天因自己长相太过俊美,不够威慑,在交战或与人交锋之时,必定要戴上凶恶的人皮面具,并以真气念力将周身骨骼倍增暴长,变成一个身高十尺,满面虬髯的伟丈夫。
刑天将手上两人随意一抛,冷冷道:“既已出来,还赖在这里做甚?想等着进棺材么?”清脆悦耳,但却如他的睑容一般冰冷骄傲。
众人微微一愣,难道刑天竟是专门来救祝融出去的么?刑天与火神水火不容,祝融遭囚,危在旦夕,他原当拍手称快才是,怎地凭空出现,硬生生闯入赤炎大牢解救祝融?
祝融道:“刑将军此刻不是该在雷泽城么?怎地违抗军令到此?”
刑天俊俏的脸上殊无表情,听若罔闻,朝着祝融身后的赤霞仙子与诸长老微一行礼,沉声道:“几日前,烈炎侯爷给刑天寄来密函,说烈碧光晟调离战神军乃是为了勾结外贼,弑君谋反。刑天查明,确属实情,因此已将战神军全部调回。”
他言语冰冷,虽对圣女及诸位长老说话,仍然颇为傲慢。但众人早已司空见惯,闻言大喜,才知原来竟是烈炎之功。众人原以为以刑天重义的脾性,必定站在烈碧光晟一方,不想他竟如此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毅然赶回拯救祝融等人。众长老齐声喜道:“刑将军投诚举义,苍生之幸!”
祝融微笑不语。烈炎大步上前,微笑着深深鞠躬行礼道:“多谢刑将军了。”
刑天冷冷道:“刑天要多谢烈侯爷,使我免做千秋罪人。”
赤霞仙子道:“刑将军,眼下外面形势如何?”
刑天道:“南荒九族蛮兵已经层层包围赤炎城,正与我战神军激战。烈碧光晟已经提前开始祭神大典,不消多久,赤炎山就要开始爆发了。”
众人骚动,拓拔野一震,心陡然揪紧,脑中空茫一片,愣了刹那,失声道:“纤纤!”猛地发足朝外狂奔。
烈炎等人惊声呼喊,也纷纷朝外奔去,唯有刑天凝立片刻,反倒转身朝牢狱中走去。赤霞仙子见状大奇,转身道:“刑天将军,你做什么?”众人纷纷伫足留步,回首观望。
刑天淡淡道:“刑天违抗军令,私自调回战神军,乃是死罪。”大步走入牢狱之中。
众人大急,一个长老道:“刑将军,你大义之举,何罪之有?眼下形势危急,你正当报效族人,岂能面壁自困?”众人纷纷附和。
刑天摇了摇头,淡淡道:“烈碧光晟虽是巨奸,但对刑天有大恩。我既已有负于他,岂能再与他直面对抗?但若对他手下留情,又有负族人。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赤炎大牢中,等候胜者赐罪。”
众人听他竟为烈碧光晟守义,无不焦急,纷纷婉劝,刑天却闭目昂立,俊俏的脸上木无表情,不再说话。眼见洞壁震动,土石簌簌掉落,众人更加着急。祝融微微一笑,道:“走吧!他是决计不会改变主意的。”率先朝石洞甬道奔去,众人摇头叹息,也追随其后。
烈炎朝着刑天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朝外冲去。
灯火闪掠,飞速后退。石洞甬道之中尸体遍布,都是被刑天一路闯入时所杀。这时甬道突然一阵震动,碎石尘土扑簌簌地掉下。
拓拔野飞速狂奔,耳中听不见丝毫声音。心里不住地呐喊:“快!快!我要救出纤纤!”闪电似地奔跃,片刻之间便已穿过数十道闸门,冲出赤炎大牢外。
山风迎面扑来,清冷透骨,湛蓝的夜空中星辰寥落,明月高悬。拓拔野御风穿行,悬桥摇曳,叮当脆响,瞬息之间便已冲到百丈之外。
蓦地想起,那祭神大典乃是在赤炎山顶,自己这般狂奔,可是往山下冲去了。猛地顿住身形,茫然四顾,一时找不到上山之路。心中焦急,忖道:“倘若鱿鱼在此便好了,骑乘太阳乌瞬间就到山顶。”心中猛地一凉,也不知蚩尤眼下究竟如何?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焦躁难耐。
调整呼吸,凝神聚意,四下打量,只见一只凤翎鹰展翅滑翔,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落在对面峭壁的大树上,扑翼迈步。心中一动:就以它为坐骑吧!
当下气如潮汐,刹那间集聚到脚底涌泉,猛一踏步,凌空飞踩,御风飞行。衣袖翻飞,飘飘若仙,足尖在风中飞踏,须臾间便掠到那峭壁大树上。
树枝摇曳,那只凤翎鹰回过身来,侧头睥睨,巨翅缓缓拍动,充满敌意地尖叫不已。拓拔野只一探手,就将它脖颈抓住,翻身跃上它的巨背,指尖在它身上轻轻一按,喝道:“去吧!”凤翎鹰吃痛,登时尖叫扑翅,冲天飞去。
天旋地转,狂风凛冽。那只凤翎鹰翻转跌宕,想将拓拔野摔下万丈高空,但拓拔野手指如铁箍一般将它脖颈勒住,身体又宛如磁石附铁,紧紧相贴,丝毫甩脱不得。
拓拔野与十日鸟相识数年,对于灵禽鸟兽的习性了如指掌,知道如何令其服贴领命,听从指挥。这凤翎鹰不过是普通灵禽,驯服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只奋力挣扎了片刻,终于悲啼声声,不再反抗,老老实实地展翅高飞,朝着白雪皑皑的赤炎山顶飞去。
此时,祝融、赤霞仙子等人刚刚冲出赤炎大牢,恰好瞧见拓拔野骑在那凤翎鹰上,盘旋飞舞,朝着山顶疾翔而去。
当下赤霞仙子指挥部署,由真古等将军护送诸长老冲出赤炎城,转移到安全之处;她与烈炎以及二十余名火族将士赶往琉璃金光塔,竭力尽快救出赤帝;火神祝融则追随拓拔野赶往赤炎山顶,阻止祭神大典。
祝融也不迟疑,御风飞行,真气将尽之时便点踏峭壁尖石,提气继续飞行。红衣飘飘,越来越远,转眼之间,已经如一细小红点,在夜空与赤炎山壁之间绕飞穿行。
真古等人领着数十名长老与十余名将军迳直冲下山,朝着最近的西侧城墙冲去。
赤霞仙子、烈炎以及那二十余名火族将士则御气腾空飞掠,沿着山壁绕行,朝赤炎山那一侧的琉璃金光塔掠去。
身在万丈高空,狂风扑面;险峭尖石,错肩飞掠,横松曲树,鼻息咫尺。一人一鸟,绕着赤炎山急速飞翔。
风声过耳,从山顶传来急促鼓乐,如密雨连奏;从山下传来震天杀声,似涛声隐隐。
火目凝神,俯身望去,赤炎城中火光熊熊,原本冷清寂寥的空城,不知何时竟变得喧哗热闹起来。纵横交错的街道中,无数火族卫士手持火炬匆匆奔掠。如此高空望去,犹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攒动。
城外,千山缭绕,月光如雪。数万红衣骑兵如流水一般四面八方涌至,冲击着赤炎城,正与两倍于己的蛮军惨烈交战;应当便是战神刑天连夜带回的精锐军团。
那数万蛮军之中,有白日里见到的豹人族,有黑猩猩般的枭阳族,还有许多见所未见的蛮军,彼此呼应,纵横穿梭,将战神军分割成几块猛烈围攻,骠悍无匹。
城墙上,近万蜮人弯弓射箭,淡光交错,战神军士纷纷应声落马,在这无影箭的偷袭下伤亡极大。
突然几团乌云从下方掠过,黑压压地扑向城外。拓拔野凝神望去,竟是羽民国的蛮军,呀呀怪叫着轮番俯冲偷袭,所到之处,战神军骑兵纷纷翻身落马。
刑天的战神军团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但陷入南荒九大蛮族的立体重围之中,也一时有些溃乱。
战鼓喧嚣,号声破天。旌旗倾倒,战兽如潮。双方在赤炎城外,环绕城墙浴血奋战。
凤翎鹰越飞越高,狂风愈冷,那遍野杀声也逐渐淡远,终于逸散于耳旁的猎猎风声。
而山顶上传来的鼓乐声越来越发清晰,鼓声沉重而又急促,百鼓齐奏,如万马奔腾,千山雪崩。号角声此起彼落,高低跌宕,伴随着嘶哑怪异的弦声,宛如险滩飞瀑,让人又是心焦又是提心吊胆。
拓拔野听了片刻,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万千蚂蚁咬噬,酥麻之意沿着心肺朝着喉咙一路爬将上来,奇痒难当;焦虑如狂,恨不能将心从口里掏出来砸个稀烂。心中一凛,念力集聚,将那狂躁鼓乐摒于双耳之外。
越飞越高,低头望去,赤炎城细小如带,在山下蜿蜒。火光片片,无声跳跃。城里城外激战的军团,都成了一片混沌黑色。
凤翎鹰哀声悲鸣,速度逐渐缓慢,似乎已经无力飞高。拓拔野抬头望去,山崖黝黑,嵘然天半,一株巨树枝影横空,覆盖厚厚白雪,犹如在向他招手一般。心中默一计算,距离山顶当还有两三百丈。当下拍拍那凤翎鹰的脖颈,蓦地纵身跃起,朝山崖掠去。但身在如许高空,犹如无根浮萍,一阵狂风吹来,险些将他吹得翻身下坠。连忙气沉丹田,右手翻飞,默念“抽丝诀”。崖壁上的几株松树登时青光飞舞,倏地结成一道绿丝索,飞到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