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荒凶兽 · 2
原来那弯弓以混金所制,外翼锋锐尖利,远胜普通刀剑。黑塔汉子虽失流星锤,勇悍如故,嘶声大吼,挥动厚背钢刀,与扑击而来的恶鸟殊死相斗。
拓拔野与蚩尤在空中稍稍盘旋,立时驱鸟疾冲而下。身在半空,眼见拔祀汉三人在密集层叠的恶鸟围击之下,临危不乱,浴血而战,心中都起了敬佩之意。这三人虽然真气平平,但勇猛果敢,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汉!尤其那拔祀汉,颇有大将之风,激斗恶鸟之余,眼观八方,呼喝命令。藏在巨盾下的众村民,听他号令,忽然弹身跃起,挥刀斩杀恶鸟,然后又迅速伏身藏于盾下。如此反覆,也杀了颇多罗罗鸟。
蚩尤呼啸声中,两人七鸟电冲而下,青光爆放,刀芒如虹,登时又将密集鸟群瞬间杀得溃散。众太阳乌巨翅横扫,炎风似火,硬生生拍死了许多罗罗鸟;太阳乌杀得兴起,索性喷出熊熊火球,将恶鸟烧得焦头烂额,七零八落。
暮色苍茫,村寨广场上血流成河,群鸟纷飞,刀光闪烁。遍地都是残肢断体,与抽搐的鸟尸。拓拔野、蚩尤乘鸟反覆冲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翎缤纷。
但罗罗鸟极是凶顽,殊无畏惧退缩之意,依旧层叠盘聚,潮水进攻,攻势更加凶狠凌厉。拔祀汉等人浑身鲜血,都已多处受伤。
拓拔野心道:“对于我和鱿鱼,这些恶鸟虽不足惧,但这些村民却大大不同。恶鸟凶悍,一时杀之不尽,相斗一久,村民难免多有伤亡。”突然心念一动,忖道:“是了!群马之中必有头马,群鸟之中也必有头鸟!只需杀了头鸟,鸟群自然溃乱,便可速战速决。”当下凝神扫望,果然发觉鸟群之中,有一只巨鸟格外庞大,顶上血瘤也足有其他恶鸟的肉瘤三倍之大,它叫声特异,虽然亦有冲锋陷阵,但多盘旋其外,以翅膀扑扇的方向和叫声“指挥”众鸟冲击。
拓拔野大喜,笑道:“就是你了!”气如潮汐,青光迸舞,断剑呼啸脱手,如急电一般怒射而出。“哧”地一声轻响,头鸟发出一声凄恻狂怒的哀啼,巨大的双翅寸寸碎裂,断羽纷扬;断剑倏地切入那头鸟脖颈,悠然旋转,划过一道圆弧碧光,又破空飞舞,稳稳地落到拓拔野的手中。
鲜血激射,头鸟的断头高高抛起,被狂乱众鸟的羽翅瞬间斩成粉末。
群鸟悲啼,突然溃乱,纷纷冲天而起。
拔祀汉大喜,喝道:“放箭!”众村民掀盾起身,弯弓怒射。矢雨急飞,众恶鸟惊乱之下,纷纷中箭掉落。众人大喜过望,箭如连珠暴雨,破空呼啸,转眼之间,竟就射杀了百余只罗罗鸟。
罗罗鸟惊声哀呜,冲天飞舞,在空中集结成乌云,朝着西边急速飞去,片刻间便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
众村民惊喜若狂,振臂欢呼,声如雷呜。他们与这些恶鸟交手许多次,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大获全胜,欢愉狂喜,莫可言表。对这从天而降的两个天神似的少年,都不由感激佩服。
村寨街舍纷纷亮起火炬明灯,石门洞开,妇孺老弱潮水似地涌出,围聚在广场上雀跃欢呼。几个拄杖老者是村寨德高望重的长老,在众人扶持之下,颤巍巍地向拓拔野、蚩尤二人道谢不止。拓拔野二人连忙回礼,但太阳乌却大剌剌地昂首睥睨,不屑一顾。村中巫师伏地拜天,感谢上苍与寒荒大神派来两个天神人物,解救此番大劫,众村民也纷纷下拜,极尽虔诚。
原来数月以来,寒荒中厄兆连生,无数早已绝迹的凶兽妖禽纷纷现身,肆虐作恶。这食人凶禽罗罗鸟原本早在数十年前便被围杀得不剩百只,不知何故,近来竟突然集结数千只,四处为恶,尤喜掳掠女童。恶鸟一旦抓到女童,便以特异妖法将女童衣裳化为丝囊,然后将她捆缚其中,掳掠飞走。
近来附近村寨不知已被这些恶鸟劫掠了多少清秀童女,松木寨也接连失踪不下三十名女孩。仅仅今日,罗罗鸟群便攻击了松木寨三次;松木寨迫不得已,只有坚壁清野,老弱妇孺尽数藏在石屋之中,由六村大长老拔祀梦之子拔祀汉精挑细选出数百名勇猛壮士,在这村寨广场上严阵以待。
拔祀汉抱拳笑道:“两位思公所骑的神鸟颇为特异,拔祀汉只道是寒荒凶禽,所以大为冒犯,还请恩公恕罪!”
拓拔野、蚩尤笑道:“恩公可不敢当!如不嫌弃,叫声兄弟便是!”拔祀汉大喜,当下拉了那豹衣少年与黑塔似的汉子,以及诸多好汉与二人认识。原来那豹衣少年名唤天箭,乃是六百里外熏吴村寨长老之子,熏吴村寨善骑射,天箭更是其中翘楚,他与拔祀汉乃是好友,今日特来相助。那黑塔似的汉子叫做黑涯,亦是附近村寨的勇士,和拔祀汉私交甚笃。他对蚩尤极为佩服,当下便称蚩尤为大哥,喜不自胜。
村寨长老纷纷邀请拓拔野、蚩尤在村中盘桓,参加今夜的欢庆。拓拔野摇头笑道:“多谢长老美意,只是舍妹眼下生死不明,挂心不下,需得尽快将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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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祀汉道:“拓拔兄弟,不知令妹长得什么模样?我们这些兄弟连日来在各处村寨奔波,路上或许见过也未可知。”
拓拔野将纤纤的形容外貌描述一番,众人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天箭突然道:“今日在来这里的路上,我见到几只罗罗鸟抓了一个紫衣少女飞往众兽山,或许便是你的妹子。”众人齐声惊呼,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拓拔野、蚩尤又惊又喜,道:“众兽山?”
拔祀汉沉声道:“两位兄弟,众兽山乃是寒荒国各种凶兽聚集之地,传说中的寒荒七兽都是封印在那山脉之中。近来那里的妖兽越来越多,极为危险……”
蚩尤变色道:“那还等什么?拓拔,快走吧。”
拓拔野抱拳道:“多谢了!各位朋友,救出舍妹之后,我们再来登门道谢。”当下便要驱鸟前往众兽山。
拔祀汉突然叫道:“且慢!”回身朝他父亲拜倒道:“这两位恩公对我们村寨有大恩,他们既有困难,岂能坐视不理?孩儿想随他们一同前往,听候他们调遣。”
众人轰然,那众兽山乃是极为凶险之地,若无通天之能,去那里不啻于送死。拔祀梦点头道:“去吧,不可堕了我寒荒男儿的威风。”
众人鸦雀无声,拔祀汉乃是拔祀长老的独子,此去生死难料,他竟殊无劝挽,连眉头也不蹙丝毫,这份胸怀度量让人钦佩无已。
拔祀汉微微一笑,傲然道:“必不辱寒荒豪杰声名。”转身大步而去。
天箭一言不发,紧随其后。黑涯叫道:“他爷爷的,黑涯是打猎高手,岂能少了我!”也追了上去。
拓拔野、蚩尤心下感激,虽然这三人未必能帮大忙,但这番心意又怎能推却?微笑道:“好兄弟,走吧!”
五人骑着太阳乌,在村寨上空徐徐盘旋几圈,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冲天飞去。俯瞰下方,夜色迷茫,村寨屋舍模糊难辨,灯火点点,那呐喊之声越来越淡,终于弥散於呼啸的狂风中。
灰蓝色的夜空中,明月如钩,穿梭于乌云雾霭之间;万里荒寒,千山冰雪,在月光中泛着凄冷的光泽。七只太阳乌嗷嗷叫着,急速翱翔。
拔祀汉三人从未骑坐过灵禽在如许高空飞翔,颇不适应,黑涯更是惊呼乱叫,他爷爷不已。飞了片刻,在拓拔野二人教授下,三人逐渐掌握驾御之道,慌乱心情逐渐平定下来,反而大觉有趣过瘾。
向西疾飞,寒冷益甚。漠漠寒山交错高矗,霍然倒掠,瞬息千里。过了半个时辰,五人终于飞到众兽山脉。
众兽山脉由南而北,绵延数百里,其间险峰无数,如万仞刀齿,交错层叠,将寒荒隔绝东西两翼。众兽山往西,便是更为荒凉之地,八千里高原裂谷,终年冰雪,寸草不生,是西寒极地。再西三千里,便到了大荒西涯,比邻西海。
五人盘旋远眺,见那众兽山群峰错落绵延,如万千怪兽参差蹲距;山天交接处,彤红艳紫的妖云怪雾汹涌起伏,阴风惨淡,时有白光从黝黑山颠破云而出。突然响起一阵尖利怪异的吼声,继而千山沸腾,怪叫怒吼,此起彼伏。
拓拔野、蚩尤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中土灵山。灵山上虽有万千怪兽,但终究不过是几座山峰,远不如这数百里广博山脉。心中忧虑,不知何处方能寻到纤纤踪迹。
拓拔野心想:“大凡百兽聚居,必分族群。那些罗罗鸟必定是聚集众兽山某处,若能找到罗罗鸟栖息之地,就不难找到纤纤了。”当下吩咐众人,御鸟前行,注意寻找罗罗鸟。
天箭闻言,也不说话,取下琥珀野牛角,放在唇边,嗷嗷吹将起来。拓拔野、蚩尤吃了一惊,那号角声洪亮高彻,极像罗罗鸟叫声。
黑涯笑道:“他爷爷的,这是天箭兄弟的拿手绝活,能模仿各种鸟兽叫声。”
拔祀汉笑道:“岂止是模仿?他会许多种鸟兽语言。”
拓拔野二人大喜,道:“那他现下在说些什么?”
拔祀汉道:“他在说:这里来了好多肥嫩女童,大家快来抢呀!迟了只剩骨头!”
拓拔野、蚩尤对望一眼,愕然而笑。
突听众兽山中传来震天价响的嗷嗷声,竟是罗罗鸟!拓拔野一愣,笑道:“果然来了!”对这瘦削少年更起好感。转头望去,只见西北一座险峰上,突然冲天飞起漫漫鸟群,在山顶盘旋积聚,怪叫着朝他们急速飞来。月光下瞧得分明,那些怪乌黑羽红瘤,正是罗罗鸟。
蚩尤扬眉道:“是那座山峰了!走吧!”众人驱鸟疾飞,纷纷拔出兵刀武器,凝神备战。
罗罗鸟群嗷嗷怪叫,越飞越近,放眼望去,少说也有千余只。拓拔野道:“咱们不必恋战,冲过去便是。”众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