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生好恶不相弃 · 2
晏小仙、萧晚晴大凛,失声叫道:“大哥小心!”
李玄奇经八脉原已重伤,此刻又措手不及,哪能招架得住楚易这般毕集全力的雷霆猛击?因此索性使出两败俱伤的拼命绝杀,逼迫楚易避让隔挡,好为自己赢得逃生之机。
岂料楚易避也不避,厉声大笑道:“米粒之珠,也敢和日月争辉!迥天返日,疾!”左手一翻,紫光神镜光芒怒放,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盾,登时将星盘光剑尽数反撞回射。
与此同时,天枢剑芒势如奔电,滚滚飞腾,蓦地激撞在紫微星盘的正中央。
轰隆!如惊雷迭爆,炫光冲天炸射。山摇地动,雪崩滚滚,天地一片炽白。
李玄眼前一花,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狂猛气浪当胸撞来,气血翻涌,登时凭空飞起,重重地撞在峭壁上,喀啦啦一阵脆响,骨骼尽碎,鲜血狂喷。
还来不及呼痛,紫微星盘业已嗡嗡狂震,呼呼乱转着倒飞撞来。哧哧哧哧!星盘闪电似地没入他的身体,银芒离甩,鲜血激射,无数光剑在他体内纵横搅动,瞬时间千疮百孔。
李玄嘶声惨呼,浑身鲜血淋漓,状如疯魔,双手狂乱地想要将星盘抓出,却偏偏不能够着。
楚易哈哈狂笑道:“活狗现杀,冷面现压。李玄小儿,爷爷今儿就将你轧成齑粉,剁成狗肉之酱,做碗炸酱面吃!”
不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风驰电掣似地冲至。剑气纵横,碧光飞舞,血肉冲天激射,霎时间将李玄的双手、双脚……一一砍下,剁成肉泥。继而当心一剑,将他生生钉穿在冰壁之上。
李玄惨呼凄厉不绝,双目凸出,狂乱惊怖地瞪视着楚易。他嘴唇翕动,乌血合着白沫汩汩流出,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依仗邪功妖法纵横天下数十年,为恶甚多,罕逢敌手,想不到今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功败垂成不说,还被这“胎化易形”的小子杀得一败涂地、生死两难!心中之惊怒恨惧,实难言喻。
电光石火间胜败已分,晏小仙、萧晚晴又惊又喜,齐声欢呼。
楚易心下大快,冷冷地斜睨着李玄,森然微笑道:“李玄小儿,你猜猜现在是谁先被大卸八块,魄散魂飞呢?猜对了,爷爷就赏你一碗狗肉炸酱面吃——如果你还有牙的话。”
李玄怨毒恨怒地瞪着他,喉中赫赫作响,哑声喘息道:“臭小子,你乘着本王经脉受伤,突施暗算……算得……算得了什么道义?有……有本事,就等本王养好了伤,再约……约好日子,堂堂正正地比斗……”
🦁 落 + 霞 + 读 + 书 +=- l u o x i a d u s h u . c o m -=
楚易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自然就要说鬼话,和你这等卑鄙无耻的大尾巴狼还讲什么狗屁道义?你听好了,爷爷我替天行道,不择手段,誓将天下像你这样的衣冠禽兽斩尽杀绝!”
话音未落,天枢剑碧光反撩,风雷激爆,轰的一声,登时将他炸碎为万千肉末,随着那声凄烈的惨叫,一起被狂风卷散,袅袅飞扬。
明月当空,夜空澄碧,冰山雪谷中又恢复了原有的静谧。
“前辈?前辈?”冰洞外的雪地上,楚易一边低声呼唤,一边将真气绵绵不绝地传入萧太真的心脉。
她容颜苍白,一动不动,那原本妖娆曼妙的完美胴体此刻已是鳞伤遍处,体无完肤,经脉、脏腑……也已被尽数震断,但尚有一丝微弱鼻息,似有若无。
萧晚晴眼圈微红,怔怔地凝视着她,泪水盈盈欲滴,对她的刻骨恨意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
想着她先前在自毁之前说的那句话,想着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诸多关爱……突然明白,这魔女纵有千般不对,万种罪愆,对她的爱却是发自肺腑,真实热切的。而自己,或许也早已将她视为母亲,却从不自知。但是从今往后,在这个世界上,她或许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爱她、关怀她的严师良母了!
想到此处,萧晚晴如被重锤所击,心痛如绞,懊悔、伤心、痛苦……交相翻涌,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萧太真长睫忽地微微一颤,双眼睁开了一条细缝,眼波涣散迷惘。
“师尊!”萧晚晴又惊又喜,忍不住颤声哭道,“师尊,晴儿对不住您……晴儿……晴儿……”激动之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泪如泉涌。
萧太真妙目闪过惊愕、欢喜与凄楚的神色,微微一笑,想要抚摩她的头,却抬不起手来;干裂的嘴唇翕张了片刻,蚊吟似地说道:“傻孩子,是师尊对你不起。当年李玄陷害你全家,师尊罪责难逃……你来报仇,原也是天经地义……”
萧晚晴闻言更加伤心,摇头哭道:“师尊,您待晴儿一直很好,从没真正强迫晴儿做不愿做的事儿,就像……就像我娘亲一样……”说到最后几字,更是伤心悔恨,哽咽难言。
楚易与晏小仙对望一眼,颇感黯然,咳嗽一声,道:“晴儿,你师尊伤势严重,不宜多说话……”
萧太真摇头微笑道:“楚公子,多谢你为我疗伤。但我经脉俱断,魂魄将散,就算有太上老君的还魂金丹也救我不得啦。大劫未定,群魔并起,公子还是留存些真气对付他们吧……”美眸渐转澄澈,声音也突然清晰起来,显是回光返照无疑。
萧晚晴越发难过,哭得抽抽噎噎。楚易知她所言非虚,叹了口气,道:“前辈,你还有什么想办的事儿吗?只要不违道义,我一定尽力完成。”
萧太真微微一笑,叹道:“楚公子,妾身从前醉心于重振神门,光耀先祖,却忘了今日之神门早已不是太古之神门,其间网罗的,都不再是太古豪杰义士,而尽是些狼子野心的妖魔鬼怪……
“即便是妾身自己,也被权欲所惑,不复从前的赤子之心。什么‘平等、自由、无为而治’……难免成了镜花水月。光复神门,也终究不过是刻舟求剑的笑谈罢了。所以终酿成今日大祸。”
顿了顿,秋波瞬也不瞬凝视着他,柔声道:“此次大劫由妾身而起,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却已无力挽回。倘若楚公子能答应妾身,收回轩辕六宝,封印四灵二十八宿,平定这场浩劫,妾身感激涕零,甘愿来生为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楚易热血澎湃,正容道:“前辈放心,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就算你不提起,我也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萧太真松了口气,嫣然一笑道:“楚公子,那我就先谢过你啦!”顿了顿,萧太真沉吟道:“楚公子,或许你已经知道啦,这百余年来受西唐道佛两门打压,神门各宗在中土受尽了怨气,只能潜往吐蕃、南诏、回鹘、大食、扶桑各国,并在这些番国朝廷宫闱广为渗透,已对西唐形成了包围之势。近年来,西唐边患不断,番夷屡屡悍然入侵,便是因为受了神门各宗的蛊惑怂恿。
“妾身和李玄虽同为神门中人,也想着夺得六宝,铲灭道佛,但毕竟植根中土,不愿西唐横遭战乱。况且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辛辛苦苦地经营起了自己的势力,若真让这些番夷占了中土,对我们可没半点好处。
“因此我们便和神门各宗魁首盟誓,暂罢干戈,团结一致,改用借刀杀人之计,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利用西唐朝廷各派势力与道佛各宗的关系,挑唆朝野纷争,解开四灵封印,搅个天下大乱,让西唐道佛各门疲于奔命,借助那些凶兽妖魔消耗他们实力。
“而后,再利用今年的仙佛大会,唆使西唐道门、佛门自相残杀,等到他们内耗殆尽时,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剪除。我们和神门各宗魁首约定,谁能夺得此次西唐国师之位,便推他为当世神帝,由他做主,按照太古五族制度平分天下,共享《轩辕仙经》……”
萧太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若再不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必给楚易等人平乱带来诸多危险。于是强行聚起涣散微弱的意念,将与魔门各宗的所有计划以及其中利害关系一一陈述。
楚易三人虽已知其大概,但仍凝神聆听,生怕错漏了紧要之处。
萧太真道:“眼下二十八宿印已经解开,朝野大乱,道佛争锋,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但今日发生了这些事,眼睁睁地看着你我将轩辕六宝带走,神门各宗必定已经不相信妾身和李玄所言,彼此之间多半也已产生了罅隙猜疑。他们还会不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可就难说得很了。”
萧晚晴花容微变,道:“师尊,您是说……魔门各宗会改变主意,不参加仙佛大会,而唆使各番国进攻西唐吗?”
萧太真叹道:“不错,神门各宗一向将我和李玄视为西唐的势力代表,这次自觉上了当,自然会生出报复之心。东海青帝、吐蕃金母与大食雷霆大帝对中土素来虎视眈眈,更加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将西唐烧成焦土,掘地三丈,他们也要找出轩辕六宝来……”
楚易三人心下大凛,眼下西唐内乱纷起,各地妖兽横行,人心惶惶,直如一盘散沙,如果此时各大番国在魔门妖众带领下携手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晏小仙蹙眉道:“这么说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消弭朝野纷争,联合道佛各门,一齐对付魔门了?但那些朝廷命官又怎会听我们摆布?更别说各门各派的牛鼻子和秃驴和尚啦……”
萧太真微微一笑,凝视着楚易道:“楚公子,晏姑娘说得不错,江湖之乱往往起于庙堂之争。你要联合道佛各门,首先便要摆平朝廷错综复杂的各大势力。况且,朝廷、宫里这些年又渗入了不少妖人魔类,情势更加诡谲难测,即便是当朝宰相也未必有这本事……”
顿了顿,一字字地道:“除了当今皇帝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够凌驾于朝廷各大势力之上,呼风唤雨,左右逢源……”
楚易心念一动,陡然大震,脱口叫道:“齐王李玄!”
萧太真嫣然一笑,柔声道:“不错!正是李玄。李玄虽然号称不干预朝政,但皇帝对他至为信任,和百官往来极密。而且,他又安插了许多亲信担任各部要职,朝中大事尽在掌握……这张价值千金的人脉关系网若不善加利用,岂不辜负了他的一番心血和美意?”
萧晚晴、晏小仙花容微变,霎时间灵光霍闪,已然明白其意,又惊又喜,拊手笑道:“张冠李戴,借尸还魂,妙计!现在除了我们四人之外,天下并无人知道李玄已死,只要楚郎变化成李王爷,何愁不能在朝廷中一呼百应?”
楚易精神大振,哈哈笑道:“想不到李玄小儿做了一辈子恶事,死后反能行善,善哉善哉……”
楚易眉头忽然一皱,顿足叹道:“可惜可惜!早知如此,方才就不急着将他挫骨扬灰了,好歹将他的魂魄化散收纳,知己知彼,变化时方能毫无破绽。”
萧太真莞尔一笑,道:“那倒无妨。晴儿对这老贼了如指掌,有她指点,楚公子想必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萧晚晴脸上微微一红,心下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