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1
灯火摇曳,殿内一时间又变得寂然无声。
李木甫朗声道:“陛下,现在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了。齐王勾结灵宝妖道,用淫蛊胁迫伍娘娘,一心弑君篡位,因此定下了这一系列的阴谋毒计……
“那日在齐王府为伍娘娘贺寿之时,齐王占着天时地利,指使灵宝妖道李芝仪行刺陛下。刺杀失败,那妖道又故意使了障眼法,变做巨蟒逃之夭夭。齐王眼看行迹将要败露,不惜故意出卖灵宝妖道,以图自保……
“今夜康王府夜宴,齐王再度用淫蛊胁迫伍娘娘之时,恰巧被杜如晋发现,但他奸狡无比,故意让手下妖人假扮成所谓的‘秦皇转世’,利用陛下对兄弟的仁爱之心,演了一场好戏,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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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齐王又指使仙宜公主,利用苏白石打入慈恩寺,搅个天下大乱;他则乘乱打劫,派遣手下的妖人刺杀太子,又将伍娘娘杀了灭口,抛尸在大雁塔上……”
他侃侃而谈,说得丝丝入扣,再加上言语声调又极富蛊惑力,众人听得心有戚戚,暗暗点头。
就连韦庭松等人也皱眉不语,将信将疑。
楚易心中怒极,狂气上冲,蓦地哈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仆射,阁下仅凭一个小子失魂落魄的呓语,就能罗织出许多罪状,果然是构陷忠良的个中老手,佩服佩服!”
他眉尖一扬,睥睨众人,冷笑道:“倒是诸位像墙头草似地随风摇摆,让本王开了眼界。嘿嘿,原来在各位耳中,本王和仙宜公主堂堂皇室宗亲的金口玉言,竟都比不上一个叛党家属的话来得更可信了?”
被他厉电似的目光一扫,群臣不由都心生怯意,低下头来,不敢与他相对。王忠良等人则反唇相讥,大加驳斥。
楚易毫不理会,朗声道:“陛下,灵宝派的张真人和商仙子是臣弟设计擒伏的。这姓苏的小子,必是为了给舅父报仇,才故意这般自投罗网,陷害臣弟和公主。说不定有某些奸佞将臣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故意在幕后指使也未可知。”
众人低声议论,莫衷一是。
韦庭松沉吟道:“陛下,王爷说得也有道理,此事关系甚大,不可偏信一面之词。”
唐元宗“哼”了一声,微微起了犹疑之意,沉声道:“惠能法师,那苏白石现在何处?速速将他带到这里来,与齐王当面对质。”
惠能和尚黑脸一红,极是尴尬,讷讷道:“陛下,这个……今夜本寺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子遇刺后,大悲方丈全力以赴救他元神,贫僧和众师兄弟忙于降伏地牢中逃出的妖孽,混乱中,那苏少……苏白石又不知被哪个妖人救走了……”
众人哗然,楚易心中一宽,哈哈大笑道:“原来是空口无凭,死无对证!”
楚易底气大壮,朗声道:“陛下明鉴,臣弟几十年来不问国事,逍遥如神仙,何必行凶叛乱,自寻死路?即便真想叛乱,这些年多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今日?你我君臣兄弟数十年,花萼相辉,情比金坚,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唐元宗与他四目相对,见他坦荡自若,毫不回避,心中怒火大减,手指轻叩龙椅扶手,沉吟不决。
大殿中静悄悄地听不见半点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楚易屏息凝神,微微有些紧张,自己的生死成败,就在这老人的一念之间了。
倘若他当真认定自己怀有异心,自己只好奋力杀出重围,带着萧晏二女离开长安,另做打算……
楚易忽然又想,那李玄老贼分明是个野心勃勃的奸险小人,自己迫于形势大局,却要昧心为他的声誉百般辩护,实在忒也荒唐滑稽,嘴边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眼见唐元宗半晌没有说话,李木甫咳嗽一声,道:“陛下,倘若这些证据尚不足够,老臣还有一个简单易行的法子,可以立刻证明齐王忠奸黑白。只是……此事关系伍娘娘声誉,恐有不雅,还请陛下定夺。”
唐元宗面无表情,微一迟疑,淡淡道:“李卿但说无妨。”
李木甫道:“适才御医验尸之时,老臣听他提起,伍娘娘体内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众人哄然,眼见唐元宗身躯一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都猜到那死胎多半不是他的骨肉,纷纷噤声不语。
唐元宗听信天师道,为了修“返童金身”,已有半年多不沾女·色,此刻听闻爱妃肚内竟有了胎儿,心中之狂怒可想而知。强忍怒气,沉声道:“李爱卿是想来个滴血认亲吗?”
李木甫磕头道:“陛下圣明!”
楚易微微一愣,心道:“是了!这老贼必定知道那死胎是李玄的孽种,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想出这‘滴血认亲’的主意。只可惜那胎儿是真,我这个‘父亲’却是假,老贼自作聪明,千算万算,却偏偏算不到这一层。”
楚易一念及此,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愕然,纷纷朝他望了过来。
唐元宗脸色越发难看,冷冷道:“七弟,你笑什么?”
楚易灵光飞闪,霎那已构建起一个大胆狠辣的计谋,当下朗声道:“皇上,臣弟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某些奸贼自以为得计,却注定作茧自缚,引火烧身。”
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木甫,似笑非笑道:“李丞相,你要本王滴血认亲,自无不可。但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王也听到坊间风传,说你才是逼奸伍娘娘、杀人灭口的元凶——嘿嘿,你敢当着大家的面,也来一次滴血认亲吗?”
众人哗然,李木甫哂然一笑,淡淡道:“老臣光风霁月,无愧天地,还怕宵小造谣中伤吗?”
楚易哈哈笑道:“一言为定!”
楚易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喜悦,暗想:李老贼啊,李老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我不将你斩尽杀绝,誓不为人!
过不片刻,众卫士端上两个金盆,分别放在两个碧玉棺上,肃然环立。
御医小心翼翼地从伍慧妃腹内死胎中抽出两滴血,各自注到两个金盆中。
楚易扬眉道:“本王先来。”大步走出,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左边的金盆内。
环视众人,朗声道:“各位仙人、菩萨,你们可千万看好了,哪一个是逼奸皇妃、犯上作乱的叛臣贼子,万万不能让他逃脱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凝神查看。
楚易乘机翻手取出太古金族的“螺母织霞针”,御气飞舞,在李东侯乔化的“宣王”臀上轻轻一扎,还不等他察觉,便已绕回手中。
而后又悄悄地隔空运气,将另外一个金盆中的胎儿血珠蒸腾化散,而将“螺母织霞针”内的李东侯的血珠,神不知鬼不觉地注入该盆之中。
电光石火间,便已偷梁换柱。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第一个金盆,竟无一个发觉。
围观了半晌,只见那两颗血珠滴溜溜地转动,好不容易挨到了一块,却又分散开来,始终融不到一块儿,众人或惊或喜,或奇或怒,议论纷纷。
眼见李木甫、张飞羽等人面面相觑,满脸惊疑骇怒,楚易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怒恨,忖道:老贼,现在该轮到你偿还血债了!
当下朗声道:“陛下,臣弟是否清白,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还请李丞相也遵守诺言,让大家看个明白!”
唐元宗又惊又喜,松了口长气,沉声道:“不错!七弟的鲜血既然不能和胎儿相融,足以证明七弟绝非其父。现在该轮到李卿证明自己清白了。”
韦庭松、裴永庆等人与李木甫素来有隙,纷纷哄然附和。
李木甫脸色铁青,气得几乎爆炸开来,却又无可奈何,心道:难道那伍妃的丫头竟敢骗我?那死胎当真不是这厮的精血?
被众人再三催促,只好走到金盆边,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其中。
血珠滴在盆沿,划过一条弧线,和盆中李东侯的血滴撞在一起,晃了一晃,立即融合无间。
“是他!果真是他!”
众人脸色齐变,炸开锅似地哄然大哗。
“什么!怎么会这样?”李木甫仿佛被霹雳当头劈中,猛地倒退一步,瞠目结舌,眼珠险些掉了出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楚易厉声大笑道:“李木甫,罪证昭然,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易指着李东侯,高声大喝:“法相大师,你拿‘四空钵’照照这位宣王,看看他到底是谁!”
法相一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紫金袈裟轰然鼓舞,一个黑铜圆钵破空飞舞,打下一道紫光,笔直地投射在“宣王”的身上。
紫光闪耀,喀啦啦一阵爆响,李东侯嘶声呼痛,瞬间恢复原形,挣扎哭叫道:“爹,快救我!”
“咦?这不是李东侯吗!”
“此人不是李仆射的侄子吗?怎的又变成了他的儿子?”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惊呼迭起。
裴永庆反应极快,喝道:“来人!快将这冒充宣王的叛贼拿下!”早有卫士一拥而上,将李东侯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霎时之间奇变陡生,形势急转而下。
楚易不等李木甫等人回过神来,高声道:“陛下!用淫蛊逼奸伍娘娘、种下孽种的,不是臣弟,更不是别人,恰恰正是这李木甫李大人!今夜伍娘娘在康王府中悄悄与臣弟见面,就是为了说出此事!”
这句话一出,登时如巨石投江,激起千层浪,满殿大哗,唐元宗的脸色更是陡然大变。
楚易转过身,戟指厉声喝道:“李木甫,其实你才是龙虎宗的真正天师,是也不是?这几十年来你隐姓埋名,混迹官场,党同伐异,陷害忠良,扶植自己的党羽势力;同时在幕后操纵天师道,积蓄力量,图谋叛乱……”
众人哄然,眼见李木甫目瞪口呆的惊怒情状,无不疑云大起。
楚易暗想:“李老贼啊李老贼,你不是喜欢栽赃嫁祸,死无对证吗?嘿嘿,现在老子便以牙还牙,让你尝尝哑巴吃黄连是什么滋味!”
接着又森然喝道:“李木甫,你明知陛下最为宠幸伍娘娘,倘若伍娘娘怀了龙种,必能被立为太子,所以一方面陷害太子,除之后快;一方面想来个偷天换日,用你的骨肉冒充陛下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篡位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