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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去留肝胆两昆仑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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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刺眼,树影浮动。

咫尺之距,苏曼如俯身凝视着自己,双颊晕红,妙目中又是担忧又是焦急,见他醒转,登时舒了口气,掩抑不住满脸喜悦之色。

楚易心中一跳,忽地想起先前之事,“啊”地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却见山崖环立,苍松傲岸,自己竟悬挂在一株陡壁横松的枝杈上,下方碧波晃动,白汽蒸腾,赫然是个百丈方圆的温泉水潭。

冷风拂来,异香扑面,四面山崖上,无数野花摇曳起伏,绚丽如织锦。碧潭粼光闪耀,吹皱一池蓝天白云。

触目所及,一切宁静安详,美丽如仙境。

楚易又惊又奇,愕然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鲲鱼腹中吗?怎会到了此处?蚩尤那魔头呢?”

苏曼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铜鼎突然光芒暴长,醒来之时,便已到了这山崖松枝上了。是了,你丹田还痛吗?”

楚易一凛,凝神察探,丹田、经脉无不完好,真气充沛,竟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心中更是骇异迷惘,难以索解。

苏曼如微微一颤,低声道:“难道……难道我们已经死了,如今身在天界吗?”

楚易心中一紧,蓦地一阵锥心彻骨的恐惧,继而又缓缓舒展开来,哈哈笑道:“倘若此处果真是仙界,死有何惧?能和仙子同登极·乐,亦复何憾?”

但想到蚩尤复生,天下大劫未消,晏小仙、萧晚晴死生难料,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苍凉刺痛,笑声顿止。

苏曼如脸上滚烫,也不知是羞是悲是喜,想要说话,旋即又觉万事既空,说什么都毫无所谓了。别过头,看着下方碧波如镜,映照着两人身影,微波涟漪,乍分又合,心中更涌起异样之感,怔怔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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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一声脆响,那横曳的松枝似是难负两人重量,突然断裂。

两人齐声低呼,下意识地翻身冲起,足尖抄点,在陡峭的崖壁上几个起落,便已并肩冲上峰顶。

狂风扑面,视野豁朗开朗。

万里蓝空,海天交接,四处白茫茫一片,浮冰如阡陌纵横,偶有碧波露出,粼光摇荡,炫人眼目。

他们竟是在淼淼冰洋的一座孤岛之上!

两人衣袖猎猎,低头俯瞰,峰顶外侧积雪皑皑,奇峰怪石,嶙峋交错,到了山脚下才有一些绿色,尽是苔草灌木之属。

东侧岸边,一座千仞高的弧形孤峰拔地而起,远远望去,像是一条巨蛇在仰头吐信。

“龟蛇岛!”楚易陡然大震,这岛屿形状赫然与那日铜鼎映射出的龟蛇岛完全一致!

两人对望一眼,又惊又奇又喜,差点便要纵声欢呼。

此处既然不是仙界,那么他们自然未死了!只是何以竟会从鲲鱼腹中到了这龟蛇岛上,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当是时,忽听左前方石壁之后传来一声惊呼:“师尊,妖女果真在这里!”又听一个声音低喝道:“小声些!莫让人听见了。”

后一个声音低沉悦耳,甚为熟悉,楚易一时间想不起是谁,心中好奇,当下拉着苏曼如的手,念诀隐身,掠到那石壁边侧。

只见山石嶙峋,一棵雪松亭亭如盖,松树下蹲着两个绿衣道童,正在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什么。

旁边站着一个清俊挺拔青衣道士,葛巾飘飘,衣带如飞,赫然正是青城四仙之一的齐雨蕉。

楚易对这偏执虚伪的道士虽无好感,但此刻劫后余生,见着他,如见故人,说不出的亲切。

心中大喜,正想现身问他道佛各派强援到达与否,却听他沉声道:“趁着这妖女昏迷未醒,快用降龙索穿绑她的琵琶骨,再挑了她的脚筋,震断奇经八脉!”

楚易一凛,心想这厮忒也阴狠!

正不知他口中的妖女是谁,只见那两个道童恭声称是,从松树下扶起一个秀丽绝伦的黄衣少女来。

“苏璎璎!”楚易吃了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才知道原来她也从那鲲鱼腹中,转移到了此处。

齐雨蕉变色喝道:“是谁!”紫光潋滟,赤霄剑如霓虹飞舞,朝着楚易藏身处电射而来。

楚易双手飞旋,鼓起一团碧光气球,将赤霄铿然震飞,哈哈笑道:“是你爷爷!”和苏曼如一起翻身跃了出来。

齐雨蕉瞧见是他,又惊又怒,收住赤霄剑,瞥了苏曼如一眼,突然泛起一丝暧昧鄙夷的微笑,悠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楚王爷。大难临头,大家都在担心王爷安危,想不到王爷还有这般闲情雅兴,和苏仙子在这里风流快·活……”

苏曼如满脸飞红,冷冷道:“齐真人一派宗师,说话还请自重。”

齐雨蕉反手握剑,移步挡在苏璎璎身前,微笑道:“啧啧,苏仙子一派宗师,连行止贞洁都不自重,还敢来指摘齐某人吗?”

楚易见他言语放肆,眼中杀机大作,知道他必是将苏璎璎当作了附体的李思思,为了独霸轩辕六宝,不惜撕破脸皮,与他们决裂动手了。

他当下哈哈笑道:“想不到齐真人修行数十载,居然如此有眼无珠,看不清是非道义便也罢了,连躺在地上的女孩儿,也分不清是人是妖。难怪青城派江河日下,越来越是差劲啊。”

齐雨蕉微笑道:“楚王爷此话怎讲?”

楚易笑道:“李思思早已被本王打得元神出窍,灰飞烟灭了。轩辕六宝也早成了本王囊中之物。否则我还能由她躺在这里,让你拣个现成大便宜吗?”

齐雨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苏曼如淡淡道:“青城山不是有块日月太玄镜吗?你若不信,何不拿出神镜照上一照?”

齐雨蕉迟疑片刻,从袖中取出一面半尺大小的赤铜镜,往苏璎璎身上照去。

金光闪耀,她身上骨骼、脏腑一一浮现,隐隐可以瞧见一个淡绿色的光团在玄窍中浮动,此外别无他物。

那两道童面面相觑,惊沮失望,低声道:“师尊,真的没有……”

“住口!”

齐雨蕉陡然大喝,脸色涨红,冷笑道:“你们使了这障眼法,就想蒙蔽道爷,将这妖女骗拐而去么?清风、明月,快废了这妖女的琵琶骨,剁去她双手双足,听候为师发落!”

楚易怒气上冲,哈哈大笑道:“牛鼻子,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狗肺遮了眼了!张宿张真人虽和你不是同门,但以辈分而论,苏姑娘也算得上是你侄女,你为了轩辕六宝,竟忍心戕害无辜后辈,简直是猪狗不如!”

“少说废话!”

齐雨蕉原本清俊秀雅的脸陡然变得扭曲可怖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楚易二人,狞笑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你既然这般良善,何不拿出轩辕六宝换这丫头一条小命?倘若拿不出来,那不是胡说八道又是什么?”

苏曼如妙目中怒火熊熊,冷冷道:“大劫将至,不想着如何齐心协力,患难与共,却做出如此卑劣下流之事。道门清誉,都是让你这些败类玷辱,难怪连那魔头也瞧你们不起……”

齐雨蕉狞笑道:“这可真叫贼喊捉贼了!让天下正派蒙羞的却不知是谁?前有拈花老尼和楚狂歌通奸淫乱,今有你这小尼姑和楚小子狼狈为奸……”

“无耻!”

苏曼如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冲起,拂尘怒舞,万道银光朝着他当头罩下。

齐雨蕉大袖挥卷,气浪鼓舞,将拂尘荡开,喝道:“清风、明月,还不动手!”

右手指诀变幻,赤霄剑如霓霞冲涌,赤虬横空,瞬间反守为攻,将苏曼如逼得接连后退。

那两道童不敢忤逆,抓起一条银亮的锁链,各握一头,朝苏璎璎琵琶骨钉去。

“执迷不悟,死有余辜!”

楚易怒极反笑,抄足冲起,指尖轻弹,两道气箭破空飞射,清风、明月闷哼一声,要穴双双被封,软绵绵地坐倒在地。

齐雨蕉左手凌空一探,将降龙索抓到手中,银光飞舞,缠住苏璎璎,顺势冲天飞起,朝左边雪峰掠去。

楚易喝道:“下来吧!”

他右拳冲出,真气暴长,突然化为九丈余长的赤红气矛,烈火熊熊,破空横贯,直刺齐雨蕉胸腹。

他这一招脱胎自太古火族的紫火神兵,火候虽然未到,威力却已极之惊人。

齐雨蕉挥剑格档,轰的一声,光浪冲爆,喉中腥甜翻涌,赤霄险些脱手飞出,心中大骇:这小子怎的变得如此厉害!

趁着他真气少泄,姿势已老,苏曼如拂尘扫舞,钩住苏璎璎,将她硬生生地夺了出来。

齐雨蕉翻身下冲,想要将她抢回,眼前红光耀眼,气浪逼人,楚易业已全力猛攻而至,顿时将他逼得手忙脚乱,连连飞退。

当日楚易胎化易形之后,虽然已臻散仙之境,又有诸多神兵法宝护体,但临敌经验毕竟不足,又不知如何激化体内真气,与齐雨蕉、玉虚子等老辣高手对决之时,起初虽可稍占上风,但时间一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而此刻交手,楚易竟判若两人。齐雨蕉只觉他真气汹汹不绝,气势如汪洋恣肆,深不可测,更有数之不尽的妙招奇式纷至沓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亦难以招架,直被迫得透不过气来。心中惊骇实是难以名状。

却不知楚易心中的惊异震撼丝毫不在他之下。

先前在鲲鱼腹中,他连走上一步,经脉都如火烧火燎,而此刻这般恣肆激斗,周身经脉却殊无胀痛之感。

非但如此,随着真气流转,奇经八脉甚至自动伸缩变化,端的是气随意转,水到渠成,奇妙至极。

他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蚩尤那魔头将我的经脉拓宽修整了?心中大震,但又觉得忒也匪夷所思,难以相信。

他稍一分神,气刀光焰登时减弱。

齐雨蕉哪能错过这等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喝一声,赤霄剑紫光爆吐,斜弧反撩,将他左手气兵轰然荡开,径直朝他左胸劈入!

楚易一凛,下意识地反身斜冲,右手气光怒爆,化为一个赤红色的光箍,陡然将赤霄剑迎刃握住。

哧!

红光摇荡,楚易手心一痛,溅起一蓬鲜血,但气箍瞬间愈合,将剑锋牢牢卡住,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齐雨蕉又惊又怒,奋力后夺,呼吸一窒,突然觉得一股漩涡似的巨力从剑锋处呼卷冲来,虎口酥麻,全身剧震,经脉内的真气顿时滔滔不绝地流泻而出……

“吸真鼎炉大法!”

他肝胆皆寒,嘶声怖叫,话音未落,整个手臂突然如麻花似地扭动起来,喀啦啦!皮肉开裂,白骨错突,全身随之陀螺似地飞旋乱转,惨叫不绝。

楚易一愣,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使出了楚狂歌的魔门邪术。

但隐隐之中,他又觉得似有不同,倒像是……五族法术中提及的、蚩尤独创的炼神化真大法!

他陡然一凛,蓦地松开手掌,齐雨蕉嘭地重重摔落在地,周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关节处的骨头全都折裂穿出,惨烈无比。

苏曼如惊讶地看了楚易一眼,楚易亦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骇异难解。

在那鲲鱼腹内,被蚩尤以铜鼎震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次,甚至还突然学会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上古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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