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线 · 6
第十舰队的战力已到了极限。舰艇失去了四成,残存的舰艇有半数以上处于无法战斗的惨状下。舰队参谋长陈少将以苍白的脸色面向司令官。
“阁下,如今要再继续战斗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只有选择投降或逃亡了。”
“两种方式对军人而言都是不光荣,是吗?”伍兰夫中将自我嘲讽地苦笑道。“投降不符合我的个性,就逃走好了,向全舰队传达命令!”
即使要逃亡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行。伍兰夫将残存的战力重新整编为纺锤阵形,把受伤和不能战斗的舰艇夹在中间先走,自己则断后,以其一举突破包围网的一角。伍兰夫熟知集中战力的使用法。
他以此巧妙果敢的战法成功地让半数的部下死里逃生。但自己却轰烈战死了。
他的旗舰盘古直到最后都在包围下与敌人战斗,在快要脱离的瞬间,飞弹发射孔受到敌人光束炮的直击而爆炸了。
“……参谋长,我军都成功撤退了吗?”他死前仍念念不忘地问道:
躺在一侧重伤垂死的参谋长艰难地应道:“……是的,都走了。”
“很好……”
战线所及之处,同盟军都尝到了败北的苦果。
第十二舰队司令官波罗汀中将受到鲁兹舰队的急袭,一直战斗到旗舰身边只剩下八艘炮舰的苦况,在战斗和逃亡都不可能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军人的名节,让部下有选择的机会,用手枪射击了自己的头部自杀。继任指挥权的柯那利少将投降了。
第五舰队由罗严塔尔、第九舰队由米达麦亚、第七舰队由之前把同盟军的输送舰队尽数歼灭的吉尔菲艾斯、第三舰队由瓦列、第八舰队由梅克林格,同盟军各舰队都各自遭受到猛烈的攻击,而不断地后退。
唯一例外的是杨的第十三舰队。他对坎普舰队采取了巧妙的半月阵形躲过了敌方攻势,并灵活地从左右两翼交互攻击造成敌人不断的出血。
为此意外损害而惊讶的坎普,决定与其这样下去因为出血过多而衰弱至死,倒不如在战术上作彻底的更正。下此结论后,他让部队缓缓后退重新布阵。
看到敌方后退的杨,并不想趁此乘机展开攻势。杨认为,这场战斗求胜不如求生要来得有意义。即使在此打赢了坎普,最后仍会遭到占尽优势的敌人围攻。所以应趁此敌人后退之际,尽可能地远离而去。
“好,全舰队逃跑!”
杨一本正经地下此命令。身后的幕僚们都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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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舰队逃出了,逃得井然有序。
占尽优势的敌人将己方追到此处,却反而开始急速后退,坎普不由得为之一惊。本来已经作好心理准备将受到追击而遭到相当的损失,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大出意料之外。
“为何敌人不乘胜追击呢?”
坎普如此自问,并征询幕僚的意见。
部下们的反应分为两种——说是因为同盟军其他部队身处绝境而急急赶去救援;一说是敌军故意露出破绽,以引我军发动攻势,再加以彻底的反击。
迪奥多·冯·流肯少尉,这位刚从军官学校毕业的年轻军官,这时候惶恐地开了口。
“我……不,下官认为敌方并无战意,纯粹只是要逃走而已。”
这个发言完全被忽视,流肯少尉独自红着脸退下去了。虽然他所说的和事实最接近,但包括他本人在内,谁也没有察觉到。
富有战术家常识的坎普,在深思熟虑之后,下了“这是狡猾的杨威利的诡计,敌人的退却是陷阱”的结论,放弃了再反击,而着手于舰队重新整顿的工作。
此时,杨威利和他的舰队继续遁逃,到达了帝国军命名为“C战区”的宙域,在此被帝国军捕捉到其踪影,展开了新的战斗。
另一方面,由亚尔·沙列姆提督指挥的同盟军第九舰队,受到帝国军米达麦亚暴风雨般的打击而持续败退。沙列姆提督拼命在防止指挥体系的崩溃。
因此时米达麦亚的追击过于迅速,追来的帝国军的前锋部队和被追的同盟军后尾集团混成一团,产生了两军舰艇舷并舷并驾齐驱的奇景,由视窗看到敌舰标帜近在眼前的双方士兵们都大吃一惊。
另外,由于在狭小宇宙空间中产全高密度的物质反应,虽然各舰都开启了碰撞回避系统的全部功能,但仍有因各方向都被敌我遮断而不断回转的战舰。如此是不能交战的。在高密度状态中,若放出了庞大的能源,将产生无法控制的能源乱流,结果是同归于尽。
为防止因找不出安全行进方向而陷入二律违反之碰撞回避系统产生“发狂”现象,一些舰艇不得不将操纵切换成手动控制,但仍然无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接触和冲突。
驾驶员们汗流浃背,这和战斗服的温度调节机能是无关的。紧抓着操纵盘的他们,在眼前可看到为了避免互相碰撞这个共同目的而努力的敌方。
这个混乱经由米达麦亚对部下下令减速,才好不容易地收拾了。不过这对同盟军而言,只意味着敌人的追击再次组织化而已,在保持射程的距离之下遭受帝国军的炮火侵袭,舰艇和人命都一一的失去了。
旗舰巴拉米迪斯舰体也有七处受损,司令官亚尔·沙列姆中将折断了肋骨,身负重伤。副司令官摩顿少将接替了指挥权,勉强地统率残兵,走上了漫长的败北之路。
当然遭到败北之痛苦的,并不是只有他们而已。
同盟军的各舰队不得不笼罩在同样的愁云惨雾之下。即使杨威利的第十三舰队也不能例外。
此时,刚从最初的战场后退了约六光时(约六十五亿公里),杨的第十三舰队处于要对抗四倍数量的敌人的毫无余裕的状况之下,而且C战区的帝国军指挥官吉尔菲艾斯已经击败了第七舰队,而持续将兵力及物资投入对第十三舰队的战场,要以毫无间断的攻击来消耗同盟军的战斗力。
这个战法并非什么奇略,而是正统的战术,运用起来坚实无比。
“丝毫无机可乘的完美战术,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杨叹息道。
“敌方以吉尔菲艾斯中将的名义发出了通信要我军投降。”这时菲列特利加报告道。
“吉尔菲艾斯中将?我听过他是罗严克拉姆伯爵的心腹,没想到打仗也这么高明。毫不使诈的优秀用兵手段……”
也不能光是佩服。以正攻法作战的话,数量上居于劣势的第十三舰队很明显的将只有败北一途。
考虑过后,杨决定了要采取的战法。把现在确保的宇宙空域让给敌人,但以整然的后退将敌人诱入U字阵型之内,趁其队形和补给拉长的时候,以全力加以反击。
“只有这方法了。不过,这也要敌人会上钩才行,但是……”
杨的战法如果有积蓄战力的时间及完全独立的指挥权、也许能收到某种程度的成功,而阻止帝国军的继续往前推进吧!
但是,这两者他都没有得到,在忍受着以压倒性数目逼近而来的帝国军的强攻之下,用心良苦地将舰队重新整编成U字阵型的杨,接到了伊谢尔伦总司令部来的命令。
“以本月十四日为期,在亚姆立札恒星系A宇宙点集结,立刻终止战斗,转进。”
当听到这个命令时,菲列特利加看到杨的脸上划过了痛苦和失望的阴影。这阴影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说得可真轻松啊!”
也只能这么说了,菲列特利加能感同身受地了解到在此状态下要从敌人眼皮底下撤退的困难。更何况对手并非无能的敌人。如能像早前面对坎普时一样,想退就能全身而退的话,杨早就逃之夭夭了。就是因为找不到好的机会才被迫一直战斗至今的。
杨不得已遵从了命令。但他的舰队却在此次无比困难的撤退战中,产生了数倍于前的牺牲者。
在帝国军的总旗舰伯伦希尔的舰桥中,莱因哈特听取了奥贝斯坦的报告。
“敌方虽败逃,但仍保持着秩序,好像是朝向亚姆立札星系集结。”
“很接近伊谢尔伦回廊的入口嘛!但我想对方并非只想逃吧!你认为如何呢?”
“大概是打算集结后再发动反攻吧?虽然迟了点,但总算发觉到军力过于分散的愚昧了!”
“的确是太迟了。”
将额头垂落到眉梢的金发用纤美的手指拨开,莱因哈特微微一笑。
“那么你打算怎样应付呢?阁下。”
“很简单,我军也在亚姆立札会合。既然敌人想以亚姆立札为坟场的话,我们不是该促成其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