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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因剑而生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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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六日,银河帝国以皇帝的名义,褫夺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元帅称号。如此一来,罗严塔尔便丧失了对他麾下总计五百万大军的指挥权,而且在法律上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者。

如果内务省次长兼国内安全保障局长海德里希·朗古还是个自由之身的话,大概会高兴地鼓掌叫好吧,但是他现在因为尼古拉斯·博尔德克的冤狱事件,遭到宪兵队的拘禁,而正在接受审讯当中。此时的罗严塔尔并不知道这一件事,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一定不会相信命运是公正的吧。罗严塔尔想都没想过自己会与朗古那种卑鄙小人适用于同一评断标准。

罗严塔尔听到自己被褫夺元帅称号的时候,脸上不禁荡漾着苦笑的涟漪,自从进入军官学校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身上没有一官半职。自己的身分不受到任何权力保障的情况,令罗严塔尔感觉到有些奇妙。在苦笑还没有褪去以前,一则来自“敌将”渥佛根·米达麦亚的超光速通信,传送到托利斯坦战舰上来了。

这一则通信对米达麦亚来说,是整个状况演变到此之后,第一次可以和罗严塔尔直接交谈的机会。当通信官前来报告的时候,罗严塔尔瞬时陷入沉思之中,不久之后即命令通信官,将超光速通信转接到他的个人通讯室。

个人通讯室中的萤幕,由原来的灰白转而呈现出友人年轻朝气蓬勃的脸庞。

“罗严塔尔,在你百忙之中前来打扰,抱歉了!”

如果仔细一想的话,这的确是个奇怪的开场白。

“这说什么话?好了啦!米达麦亚,我们两个是什么交情嘛。”

罗严塔尔的口吻当中丝毫没有讽刺或者憎恶的万分。在这位友人的面前,他可以将内心的盔甲全部卸下来说话。失去了这么样真挚的友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所以如果能够使友情恢复,无论以何种形式,无论时间多么短暂,他都将满心欢喜。

“罗严塔尔,随我一起去谒见陛下吧!如何?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交点,趁现在还来得及。”

“米达麦亚,我也不想与你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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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严塔尔,既然这样的话……”

“不过,我特意要与你一战,你想问为什么是吗?因为如果不与你作战,将你打倒的话,那么皇帝大概不会和我作战吧!”

这一句若无其事的话,让米达麦亚无言以对。沉静的激情在罗严塔尔的黑色右眼与蓝色左眼当中闪耀着,使得他两个眼球仿佛分别映射出两只眼眸不同的颜色。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本身没有智慧的悲哀呀!不过,最近这些日子,我终于有些领悟了,我终于想到我不就是为了与皇帝交战,为了从其中获得满足感而活着的吗?”

米达麦亚想要反驳罗严塔尔所说的话,不过咽喉中却好像有一道门堵住了似地,经过了感觉上像是会无限延续下去的几瞬间之后,门终于被撬开了,米达麦亚还是试着以常识性的论点来说服他。

“重新考虑吧!罗严塔尔。如果你能够把这件事交给我的话,那么我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会保护你应有的正当权利。皇帝已经把朗古拘禁起来了,事态也逐渐一点一点地往好的方向进展,接下来轮到你用自己的诚意来加快事态的好转了,不是吗?你相信我的承诺吧!”

“疾风之狼的承诺,真是一言万金哪!”

感谢的分子回荡在罗严塔尔的声音之中,不过他随即像是要切断这种感谢念头似地,摇摇头说道:“不!不行,米达麦亚,我这个人不是能够和你的存在相提并论的,你所走的一直是正道,这是我无法做到的,我能够做的是……”

说到这里,罗严塔尔紧紧地闭起他的嘴唇,他的心中兴起了一股冲动,他想要告诉这个他所敬爱的友人,三年前,利普休达特战役结束,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意外惨死之后,罗严塔尔向莱因哈特报告立典拉德公爵已经被逮捕的消息时,莱因哈特那像是水晶雕刻般俊美的面容上,荡漾着无机质、不带感情万分的微笑对他说:“如果你认为我有缺点可乘的话,那么你随时可以向我挑战,一个没有实力的霸者被打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强大的敌人才是这个人真正的渴望的啊……

不久之后,罗严塔尔刻意作出一个颇富野心的表情,然后转移话题说道:“我们先不要说别的,米达麦亚,你觉得如何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联手呢?”

“由你来说的话,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不是什么玩笑,我作正皇帝,你作副皇帝,不不不,反过来也没有关系,两个人一起来分割支配整个宇宙也不坏啊!就连那个特留尼西特过去也是这样做的。”

米达麦亚灰色的眼眸,在通信萤幕之中,为一层沉痛的阴云所笼罩,年轻富有朝气的脸庞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英俊,但是他的活力与锐气,反而更给予人一种酷似顽劣少年的强烈印象。此时这张脸上密布着无色的云彩。

“你醉了,罗严塔尔。”

“我没醉。”

“你醉了。不是因为酒,而是一场沾染血腥的梦。”

经对方这么一指出,这回轮到罗严塔尔无言以对了。米达麦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透过通讯萤幕,罗严塔尔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米达麦亚叹气之后,接着质问:“梦总有一天要醒过来,醒来之后又该如何呢?你说你想要与皇帝交战,藉着交战得到满足感,但是战争过后,也获胜了,你要怎么办呢?皇帝不存在以后,你要如何来填补你内心的饥渴?”

罗严塔尔紧闭着眼睛,然后又睁开。

“这或许是梦也说不定,但不管怎么样,反正是我自己的梦,不是你的梦。看来我们怎么也不可能会有相同的意见了,所以这种无益的长谈就到此为止吧!”

“等等,罗严塔尔,再一会儿就好,你听我说……”

“……再见,米达麦亚。我要说的话或许会很奇怪,不过我是真心的。皇帝拜托你了。”

通讯到此便切断了。米达麦亚只得将他内心还要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去,将无声的忧虑与叹息一口吐尽,然后将他内心沸腾的感情全部集中到声带,使劲地对着萤幕大吼一声:“罗严塔尔你这个大混蛋!”

此时的米达麦亚不再是大帝国元帅的身份,仿佛时光倒转,又回到昔日刚从军官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军官。米达麦亚甚至憎恶地瞪着那片又回复到灰色的萤幕,仿佛那片萤幕是阻挡在他与友人之间,毫无慈悲的障碍。

通信即将切断前的那一瞬间,罗严塔尔脸上所呈现的表情,将是米达麦亚这一生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吧!那将是他必须要连着自己的性命,一起带回费沙的记忆。

走出个人通信室之后,米达麦亚坐上舰桥的指挥席。担任随从任务的幼校学生送来咖啡,米达麦亚机械式地道谢之后,便沉陷到属于他自己的思考,一个属于用兵家的思考当中。

“罗严塔尔的弱点,在于他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副司令官。在作战方案的订定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不是能付诸实行就值得怀疑了。”

米达麦亚正确地看穿了这个既是友人同时也是敌将的人物,在军事上的弱点。这并不是因为罗严塔尔在人格上的缺陷,而是罗严塔尔在强制部下对皇帝与帝国作出叛逆行为的时候,可能会自己负责分散兵力的总指挥,将主力部队与欺敌部队对调,让米达麦亚等人落入张开的陷阱当中也说不定。不过,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战法,都必须要有一个人能够作为罗严塔尔的分身。这个人会是谁呢?米达麦亚的脑海里,此时列印出平日辅佐罗严塔尔的幕僚人员的名字的面容。会是贝根格伦呢?或者巴特豪瑟、狄塔斯多夫、宋年菲尔斯、修拉,还是新领土总督府设立的时候,被配置在总督府的格利鲁帕尔兹、克纳普斯坦之中的一个人呢?

米达麦亚一面想着,一面烦恼着,却也同时以旁人无法跟随的飞快速度,攻进“新领土”的核心地区。

罗严塔尔的旗舰托利斯坦的舰桥墙壁上,现在仍然挂饰着那面豪奢的“黄金狮子旗”,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罗严塔尔无意把皇帝所赐予的这面“黄金狮子旗”,从墙壁上给扯下来,这或许是因为他认为唯有自己,才是这面旗帜的真正守护者也说不定。这种心理,让他不得不自觉到自己实在是不可救药,同时也是造成他的叛逆看起来虽然壮大,可是却欠缺彻底决心的一个原因。

统帅的心理,同时也反应在士兵们的身上。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手持武器的士兵们就着本身的正当性,以及作战的理由在热烈地讨论着。

“我们现在只是追随着罗严塔尔元帅而已啊!其他还能够做什么呢?”

“不过,我们要和皇帝作战不是吗?和那个皇帝!”

士兵们此时所用的指称词“那个”,正表现出他们内心对皇帝怀抱的敬畏之感。那位在战场上获得无数的胜利、率领大军征服星海、支配着空前未有的偌大版图、长相俊美的年轻皇帝,在士兵们的眼里看来,简直就是军神的化身。

“如果和皇帝陛下作战的话,那么我们不就成了叛贼了吗?”

“不对,我们不是和陛下作战,我们是要打倒那些围绕在皇帝身旁,无视于陛下存在的奸臣和佞臣。”

“就是指那个军务尚书吗?我也不喜欢这个人,不过他应该不是一个图利个人以满足私欲的人啊!”

“你们知道吗?我倒是听说,陛下最近经常生病,国政都是由这个军务尚书在把持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和我们正面作战的,不是皇帝陛下,也不是军务尚书,而是疾风之狼呀!”

说到这里,士兵们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他们彼此无言对看着对方的脸,感觉到一股像是兴奋的情绪,由体内火热热地升了起来。他们互相交耳地说道:“那个人可真是不得了……”

“帝国军的双璧互相撞击,孰胜孰负呢?”

帝国军所有的将兵,大概没有人不对这个问题感到兴趣吧?但是,若将这个问题现实化,想到本身也参与其中一方的时候,热烈的兴奋不禁急遽地变成冷颤。

在这个战争即将爆发的前一刻,罗严塔尔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没有出现任何逃兵。从这一点来看,或许可以说罗严塔尔是一位深得军心的名将。不过,不管再怎么说,他终究还是“皇帝的名将”,如果他自立门户,另拥势力的话,这些士兵们是不是还会真心地追随他,就要另当别论。所以罗严塔尔必须对士兵说明:“我们不是要背叛皇帝而是要讨伐奸臣,并且要进一步藉着确立战场上的胜利,使士兵们的斗志昂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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