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夏强风 · 4
六月七日,新的人事正式决定了。莱因哈特·冯·缪杰尔少将,被给予了帝国宇宙舰队总司令部副官的地位。这说不上是职位,只是将所属明确决定而已,但莱因哈特反倒高兴,因为确定了这只是在下次征战之前的临时席位而已。吉尔菲艾斯也以总司令部所属将官副官这暖味的称号,被准许置身于莱因哈特身边。
六月上旬,“圣灵降临祭”的日子一接近,奥丁的市街充满一片喜气。原本这是举行古老的宗教性仪式的日子,但在如今,已经成了在初夏最舒适的时节,用以喝酒、高歌、跳舞的活泼的庆典了。
在这一天,由皇帝御赐了数千樽的葡萄酒与啤酒给帝都的市民。当然,是不可能让全部市民都享用到的,但这是将皇帝陛下对民众的慈爱等等的,以最具效果的形式显现出。并不是给予什么政治权利或经济上的平等,但二十几代的无权利状态,使得一般市民的权利主意识被磨钝了,人们乖乖地去享受着庆典。依莱因哈特的说法,这是“如家畜般地顺从,无丝毫批判能力”,或许,平民们是尽其可能地在享受在专制政治下这一瞬的“小阳春”吧。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相隔八年之后再次的回到老家,是在六月九日“圣灵降临祭”的前一夜,这一夜,莱因哈特前去只准许将官及其夫人出席的军务省的晚宴,他要吉尔菲艾斯将他前些日子所劝导之事加以实行。
若只是等着莱因哈特从晚宴回来,实在是无事可做,所以吉尔菲艾斯接受了金发友人的好意,回到自己生长的城镇去。
已经是黄昏时刻了,穿着私人便服的吉尔菲艾斯首先走进的酒吧中,充满着热闹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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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菲艾斯在认识缪杰尔家的姐弟以前,偶尔会来接在这店里喝着黑啤酒的父亲。店里面仿佛躲过了时光的侵蚀,似乎永远保存着那暖色系的色调。
穿过混杂的人群,将两肘安置在吧台的吉尔菲艾斯,秃头微胖的店主向他搭讪起来。
“要什么啊,年轻的人。”
“大杯的黑啤酒,再适量地来点香肠、薯条、还有酸酪甜点。”
点好了东西之后,他借用了电话,告知双亲返家之事。让家人大肆铺张地迎接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而若太过突然,则又可能会没人在家。他想,若没人在家,则从外面看看老家就回去也好,不过,双亲这时都在家。约好三十分钟后返家就挂断了电话,把啤酒杯放在他前面的吧台的酒吧店主,频频地注视这高大的年轻人。
“原来,你是吉尔菲艾斯家那个红发的小鬼啊?”
“好久不见了,老板。”
店主握住吉尔菲艾斯伸出的手,用力地上下摇着。
“竟然长得这么高了,都快顶到天花板了啊。”
一面以笑容回应那实的言词,吉尔菲艾斯拿起了啤酒杯。他打算在这店里做好返家的心理准备。用这一杯啤酒及一盘小点心,以及短暂的时间。
在酒吧待了大约三二分钟的时间,吉尔菲艾斯移步回到老家。伴着怀念同行的一种近乡情怯,在黑啤酒的威力下沉眠了,每一步都让他在时光的走廊上逆行,让他能置身于与过去直接连结的光景之中。沉淀于青灰色的黄昏一角,切割出一片橙红,在玄关射出的灯火之中,伫立着双亲的身影。
“欢迎回来,齐格飞。”
“我回来了,爸爸,妈妈。”
已经比双亲高出许多的红发儿子,为了接受母亲的亲吻,必须弯腰到相当的角度。父亲伸出的手掌,比起在记忆中的更小而更瘦弱了。
“真是个坏小孩,要是昨天前先通知好,也就能好好做顿丰富的菜了,连准备也不让我准备一下。”
“那,怎么样,缪杰尔家的少爷对你好吗?”
每次见面,一定会被问及此事,吉尔菲艾斯回答也都是一样的他我非常的好,不用担心。
走进了客厅兼餐厅,坐在餐桌边,晚餐马上就做好了。白色清洁的桌巾和八年前一样,有着三色堇的刺绣。
“不过,你竟然成了军人了,像你这么温和的孩子……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呢!”
这也是每次都相同的台词。儿子只是笑着,对母亲的感慨,是无言以的。对某人温和的人,对另外的某人是可以变得冷淡、残酷的,象这样的邪恶事实及认知,吉尔菲艾斯并不想让母亲明白。
“对了,爸爸,兰花培育得如何了?”
被儿子暗示了一下,只以园艺为乐的父亲绽出了笑容,调整了一下坐姿。
母亲将那诉说着“真是拿他没辙”的眼神投注了过来。
“嗯,对了,多亏你去年寄回来的那笔钱,让我能重建温室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是叫他把钱存下来好养老的啊,可是你爸爸就只会顾着他那些兰花。”
“反正养老时会有恩给,有什么关系,要是有急用的话,兰花也能卖钱啊。”
“可是啊,齐格飞再过十年也会结婚,好让我们抱抱孙子的吧。到时候,做父母的如果没能为他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吧?至少房子的头期款……”
双亲善良的争论,被儿子的一句话打断了。
“我是不结婚的。”
断言之后马上就后悔了,似乎想缓和一下前言的效果,又再追加了一句。
“目前没那个打算啊,也从来没想过。爸爸不也是过了三十岁才结婚的吗?”
“话是没错,但要是你已经有了对象,没必要等到过了三十啊。你有没有中意的人了啊?”
“就是没有对象啊。所以啊,那个……”
吉尔菲艾斯松了口气了。因为母亲开始准备餐盘,温热的鸡肉浓汤的香气以那华尔兹的拍子在餐厅中飞舞着。
用完了餐,咖啡端出来的时候,吉尔菲艾斯询问了一下。
“对了,隔壁的房子现在怎样了?”
事实上这才是吉尔菲艾斯最想知道的事。父母之间默然地交换着应该谅解的眼神,似乎在沉默中决定好了要扮演的角色,开口的人是妈妈,那是不太赞赏现况的表情。
“现在是名叫培克曼的退伍军人一家在住着,不过还是没像以前那么被用心整理而有些荒废了。不过,当然我们也没资格去干涉人家的私事……”
咖啡喝过之后,没有重点的欢谈仍旧持续着,吉尔菲艾斯进到寝室时,日期已经更换了。为儿子铺床的母亲出了房门,踌躇地叫着。
“……我说,齐格飞。”
“什么事?妈妈。”
“你,真的不后悔当上了军人吗?”
母亲的心情,在吉尔菲艾斯的胸膛里,像是春水般温暖地地渗泌。不过他的回答早已是固定而不变的了。
“我不后悔啊,妈妈。”
“是吗?那就好……”
“我觉得这是值得去做的工作,也希望能无愧于他人和自己。而且,我可以明白地预言,在妈妈你抱孙子以前,和叛乱军的战争一定也结束了。”
掺着一些小谎言,吉尔菲艾斯向母亲道了晚安,脱下衣服钻进了床铺。
在这之前,他从窗口向外看,在正面的黑暗中可以看到灯火。那证明了昔日的缪杰尔家现在有人居住,在此过着日子。
明天上午在探访一下原来的缪杰尔家及周围的怀念的处所,在午餐之前回到林贝尔克·休特拉杰的房子去,在心中做了这个预定,吉尔菲艾斯想伸个腰,但手脚上了床缘,而没办法做到。在八年前,他觉得这个床铺大得几乎占了半个世界,而今晚却连他这一具身子也收容不了。感受着岁月的作用之奇妙,他穿越了睡眠庭园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