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实是时间的女儿 · 5
混战状态看不出有流向收尾的倾向。不断消费着时间、物质、人命将万花筒般无秩序的多彩感,散布在整个战域。在大大小小的悲剧、喜剧、惨剧的大量生产当中,由同盟军“蔷薇骑士”主演的战斗剧,实在相当华丽而逸乎常轨。
本来,“蔷薇骑士”的出场,在舰队战中应当并不多,在第六次伊谢尔伦攻略中,这个激进的流亡者集团,是在和常识宣告决裂似地,不断以专用的强袭登陆舰出击,将西方未期的“宇宙海贼之世纪”重现了。因为他们每占据了一艘敌舰,就使用其通信装置,呼叫昔日队长。
“滚出来吧,留涅布尔克,为你准备好了地狱直达车的特别座了,还是你早就逃走了呢?”
对“蔷薇骑士”连队这样的作法,也有人安抚他们说“这战争并不是各位的私战啊”,不过连队长华尔特·冯·先寇布上校,很简洁地否定了这种建议。
“这是私战啊,否则的话,就实在叫人干不下去了。”
连队长的毒舌,连队长辅佐官的卡斯帕·林滋少校又加以补充。
“我们可没有堕落到了在公务中杀人的地步呢!”
在两位干部危险的发言之后,布鲁姆哈尔特上尉故意大拉动手提加农炮的扳机,使得良识派的友军就此闭嘴散去了。
就这样,“蔷薇骑士”在战场各处散播以鲜血写给留涅布尔克个人的邀请函。
当帝国得知此事,留涅布尔克就置身于说来不怎么舒服的立场了。十二月五日,他被米克贝尔加元帅,不过还有另一位同席者,威压四周的巨大存在感,正是装甲掷弹兵总监奥夫雷沙一级上将,请留涅布尔克就座。米克贝尔加说明了事态。
“我说啊,留涅布尔克少将,倘若不是你,我可是不会去管区区一个少将的私事。”
虽然并非有意的冷朝。那尖锐的口气,仍在留涅布尔克的精神回路灌进冷水,回路发出爆裂的蓝白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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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是要下官怎么做?”
“你该明白的吧?这是已身的不名誉,该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洗清吧。”
“原来如此……”
低声吟道的留涅布尔克,已明白自己被帝国军遗弃了。自嘲的水波浸湿了脑细胞,他丢弃故国投身敌国,现在轮到自己被丢弃了,想来也不是怎么不合理的结局,他也不再多说一句。留涅布尔克敬礼之后退出了,朝着关上的门,米克贝尔加自言自语。
“他自己还不知道,妻子已经成了杀死兄长的犯人了,死了对他自己也比较好吧。就算活着,也只有与名誉荣耀等无缘的人生等着他而已。”
听到米克贝尔加元帅别有一番道理的话,奥夫雷沙一级上将大声笑了。巨大肺活量中的一部分,听来象在嘲笑元帅的言化,而那并非是元帅的胡乱猜疑,这一点由停止笑声后的奥夫雷沙所说的一句话证明了。巨汉的装甲掷弹兵总监象是故做姿态地说了。
“不过这样说来,元帅阁下倒也真辛苦了啊。”
“滚出来吧,滚出来啊,留涅布尔克,滚出来就送你直接上西天,地狱的魔女们都在等候着,染成血红的帅哥!”
甚至都编出这说不上高雅的即兴歌了,久候着旧连队长的“蔷薇骑士”连队,好不容易达到期望,是在十二月一日十四时的时候,他们的登陆舰在连前线时所在都不明确的混战区域中移动着,此时,帝国军的登陆舰以冲角急速接近,象嘲笑其回壁行动似地撞了上来。
两艘登陆舰冲撞,咬在一起了。这在一五〇年来两军的战斗中,也是极度为少见的,但那又意味着什么呢?至少对华尔特·冯·先寇布而言,是如同暗夜中的灯火的。
“留涅布尔克来了!”
紧张使连队全员带电了。
与侵入的帝国军之间展开激烈的肉搏战,大约是在三五〇秒之后,站在前头的男子,挥着战斧,以可怕的纯熟技巧,左右砍倒了“蔷薇骑士”队员,向先寇布投以冷笑。
“我回应你的渴望而来了,不成材的先寇布,虽然你还不够格当接待人,不过我是很宽大的人啊。”
布鲁姆哈尔特上尉投以好战的眼光踏向前一步,但连队长水平伸出的手臂阴止了他的前进。
“住手,布鲁姆哈尔特,二年后还有得说,但现在你还胜不过他的。”
“是啊,闪一边去吧,屁股上还拖着蛋壳的菜鸟。”
布鲁姆哈尔特正想抗议之时,先寇布已经前进,与留涅布尔克之间战斧相交了。
往地上一蹬的同时,战斧也在同时一闪,两把凶器虽然接触了,但那不是冲撞而是擦过,伴随着要削去神经的摩擦声,涌起了火花泉。“蔷薇骑士”的两位连队长,跳越而过,反转身,应付着实实在在的杀人的斩击。极其激烈的战斗,但却意外地短暂,那大概是因为每一击都使两者耗费巨大的能量所造成的结果吧。当猛烈的斩击落空之时,留涅布尔克露出小小的破绽。
“玩完了吗?留涅布尔克!”
声音和斩击,何者比较强烈,实在无法在瞬间判断,火热、沉重、充满破坏力与杀意的冲击,在留涅布尔克的右半身爆裂。留涅布尔克后倾、踉跄、但却未移动、反倒是先寇布因为自己斩击的余势,而大大地失去平衡,不得不往前踩几步缓冲。
留涅布尔克的右手,从肩口飞出,奔腾的血液,在虚空挂起鲜细色的窗帘之后,化为暗红色的地毯,扩散在地板上,几乎有如半永恒的数秒之间,虽然受到致命伤,但留涅布尔克还是伫立原地。但稍稍扭动一下身体,就象被落雷击中的大树般地倒下了。
先寇布调好姿势与呼吸,向败者低声说道。
“你有话要说吗?”
在身心急速向死亡倾斜的当中,败者反倒是傲然地回视着胜着。
“也好,我就说一句,可不是你的技俩进步了啊,先寇布,你这小毛头啊,是我的力量衰退了。否则,我是不会输的。”
“……也许是吧。”
率直地,先寇布承认了前代连队长的豪语,从留涅布尔克的眼眸中,光彩急速消失了。与之成正比的流血量也减少了。
“伊莉莎白,我就死了吧。我就解放你了,以后随你高兴去做吧……”
那并未化为声音,只以嘴唇向动的方式被发现而已,任何人也无从知晓,就消失在虚空中。
先寇布默然地低头看着,躺在泥泞血泊中的留涅布尔克的遗体,林滋与布鲁姆哈尔特走近第十三代连队长的左右,正要说些什么,他已先开口说了。
“敬礼吧,至少昔日曾经是我们的指挥官啊,原是勇敢有能的……”
姑且不谈及缺点,先寇布率先敬了礼。他在两肩感受到疲劳的沉重。在这种时候,她一定会表示无言的理解与同感吧,真想再见到那个女人,在凡佛利特4=2上他所失去的并不是小小的。
留涅布尔克的死,要被帝国军首脑部公认,还得再经历整整二十四小时。
为了进行补给与士兵休息,暂时返回要塞的莱因哈特,被寻找他的克斯拉发广播呼叫,说是从奥西来了一份报告。
“报告吗?”
“说不上,很遗憾,是讣报。”
莱因哈特想到了一事,略略动了动美形的眉毛。
“格林美斯豪简上将阁下去世了吗?”
“不是。”
回答简洁但那刺激莱因哈特的想象力朝向不好的方向,金发的年轻人脸色变了,他想到身在帝都的姐姐?精明地察觉此事,克斯拉摆一摆手。
“不,缪杰尔少将,令姐格里华德伯爵夫人还健在,去世的是内务省警察总局次长赫典贝克伯爵。”
“……”
“伯爵被其妹妹杀害,而伯爵的妹妹,正是留涅布尔克少将的夫人伊莉莎白。”
沉着而富理性的克斯拉的声音,在莱因哈特的整个听觉中回响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惊讶与好奇,注视着对方,瞬间,忘了在要塞外展开的流血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