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圆桌会议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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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出悲愤与失望若能有什么用,黛洛拉・德拉米会毫不保留地发泄一番。
那个控制圆桌会议的老笨蛋,还有那个幸运之神宠幸的小白痴,如果能让这两个人吃点苦头,她一定会享受到复仇的快意。但她图的并非一时之快,她还要些更具体的东西。
她要当上第一发言者。
哪怕只剩一张牌可出,她也要打下去。
她淡淡一笑,同时举起一只手表示准备发言。她故意让这个姿势维持一阵子,以便当她发言的时候,其他人不但都会住口,而且会保持绝对肃静。
她说:“第一发言者,正如坚迪柏发言者刚才讲的,我绝不反对您的决定。选择继任人选是您至高无上的权利。我现在发言,是想对那项如今已成为坚迪柏发言者的任务,提供一点浅见,希望能有所贡献。我可否解释自己的想法,第一发言者?”
“说吧。”第一发言者随口答道。他感到她未免太客气、太温顺了。
德拉米严肃地低下头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说:“我们也有太空船,虽然不像第一基地的那样先进,仍然可供坚迪柏发言者使用。我相信他和大家一样,懂得如何驾驶太空船。银河中每一颗重要的行星上,都驻有我们的人,不论他到哪里,都会有人负责接待。此外,既然他完全洞悉目前的危险,就连那些反骡也无法再加害他。纵使我们懵懂未觉,我猜他们仍然只会选择低层人员下手,甚至利用阿姆农民。当然,我们将对第二基地所有的心灵,作一次彻底的检查——包括每一位发言者在内,虽然我确定我们都安然无事,因为反骡不敢在我们身上妄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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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坚迪柏发言者没有理由无谓冒险。他并不打算做冲锋敢死队,因此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好能做某种程度的伪装,以免让对方发现。他若能以阿姆行商的身份出发,将对这项任务有很大的助益。我们都知道,当年普芮姆・帕佛闯荡银河时,便是假扮成一名行商。”
第一发言者说:“普芮姆・帕佛那样做,是因为有特殊的目的,坚迪柏发言者却没有这个需要。如果真有必要采取某种伪装,我相信聪明的他一定乐于采用。”
“对不起,第一发言者,我想提出一个巧妙的伪装。相信诸位都还记得,普芮姆・帕佛的妻子当年总是和他一同旅行。这样子最能彻底表现乡下人的气息,谁都不容易起疑。”
坚迪柏说:“我没有妻子,虽然曾经有几位女伴,可是如今,她们都不会愿意假扮我的配偶。”
“这点我们都晓得,坚迪柏发言者。”德拉米说,“可是只要有个女人在你身边,别人就会理所当然将你们视为夫妻。志愿者一定找得到,如果你认为需要携带书面证明,我们也能为你准备。总之,我认为应该有个女人与你同行。”
一时之间,坚迪柏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总不至于是指……
这是分享功劳的一种计谋吗?她是否在争取联合领导权,或是两人轮流职掌第一发言权?
坚迪柏绷着脸说:“我受宠若惊,德拉米发言者竟然想自己……”
德拉米突然张口大笑,同时双眼直视坚迪柏,露出近乎真挚的眼神。坚迪柏知道又掉进了陷阱,他的表现愚蠢之至,在座众人绝不会忘记这一幕。
她说:“坚迪柏发言者,我不会莽撞到想要陪你出这趟任务。这件任务是你的,也只能属于你;正如第一发言者的职位将是你的,也只能属于你。我没想到你会要我跟你作伴,说真的,发言者,我年纪不小了,早就不认为自己是个美娇娃……”
其他发言者全部露出笑容,就连第一发言者都忍俊不禁。
坚迪柏承受了一记重击,为了避免输得更惨,他也学着她故作轻松状。这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他尽可能用温和的口气说:“那么你的建议到底是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未想到你会希望和我作伴。你擅长的是主导圆桌会议,而不是处理纷乱的银河事务,这点我很明白。”
“我同意,坚迪柏发言者,我同意你的说法。”德拉米道,“然而我的建议,跟我刚才提到你该扮成阿姆行商有关。想要百分之百掩人耳目,除了一个阿姆女子,还有什么更适当的旅伴人选?”
“一个阿姆女子?”在极短时间内,坚迪柏连续两次惊慌失措,其他发言者都当成笑话看。
“就是那个阿姆女子。”德拉米继续说,“就是那个救过你一次,使你免遭一顿毒打的女人,也就是那个用崇拜的目光瞪着你的女人。你曾经探查过她的心灵,而她因此不知不觉再次助你脱险,而且是比毒打严重无数倍的危险。我建议你带她一起走。”
坚迪柏的直觉反应当然是拒绝,但他知道她期待的正是这个答案,这就会让其他人看更多的笑话。现在的态势已经很明朗,第一发言者急于打击德拉米,因而迫不及待地任命坚迪柏为继任者,即使这样做本身并没有错,德拉米却一下子使它变成致命的错误。
坚迪柏是最年轻的发言者,他曾经得罪圆桌会议全体成员,却又摆脱了制裁。他这么做,等于将他们羞辱了一番。见到他成为第一发言者的预定人选,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想再击败他是很困难的事,但现在他们都会记住,德拉米是多么容易就使他出丑,他们在一旁又看得多么开心。今后,她能轻易用这件事实说服众人,说他既不够成熟又缺乏经验,不配担任第一发言者。当坚迪柏在外执行任务时,他们会联合起来向第一发言者施压,强迫他改变决定。纵使第一发言者坚持初衷,坚迪柏当上第一发言者之后,也将面对一个众叛亲离的圆桌会议,永远不会有任何作为。
一瞬之间,他预见了一切可能的发展,因此他的回答仿佛没有丝毫迟疑。
他说:“德拉米发言者,我很钦佩你的洞察力,本来我是想给诸位一个惊奇的。其实,我的确打算带那个阿姆女子同行,但并非完全基于你提出的那个好理由。我想带她一起去,是因为她具有与众不同的心灵。诸位都检查过那个心灵,亲眼目睹了它的结构:难以想象的聪慧,但更重要的是澄澈、单纯,全然没有任何心机。外力一旦碰触到它,一定不会毫无痕迹,我确信诸位都会作出这个结论。
“因此,德拉米发言者,不知道你是否想到过,她可以扮演绝佳的预警系统。我可以通过她的心灵,侦测出异类精神力场出现的征候,我相信,她会比我更早发现敌踪。”
会场顿时呈现诡异的宁静,坚迪柏便以轻松的口吻说:“啊,你们全都没有想到。没关系,没关系,这并不重要!现在我要告辞了,我们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慢着。”德拉米第三度由主动转为被动,问道,“你打算如何进行?”
坚迪柏微微耸了耸肩,然后说:“何必在此讨论细节呢?圆桌会议知道得愈少,反骡愈不会想侵犯诸位的心灵。”
他这样说,听来像是将圆桌会议的安全摆在第一位。他也使心灵中充斥着这种想法,并且让它显露出来。
这番话让他们十分受用。而他们一旦感到满意,或许就不会怀疑坚迪柏是否真的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