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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夫 妻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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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十几年,慕容逸看着身侧已经是帝王的女子,嘴唇颤抖着,眼神变换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其实,在那一年,我并没有收到你写来的那封信。”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女帝身子摇晃了一下,眼里露出了不敢相信的光芒,定定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了一句:“什么?”然而,只是一转眼她就明白过来了,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喊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原来是这样!”女人的眼里充满了光芒,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她欢喜地呼喊着,居然丝毫没有质疑,只有恍然顿悟的狂喜,“我……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

“那一封信,当时落在了我弟弟的手里——他买通了我身边几乎每一个仆人。”慕容逸语气不知道是仇恨还是麻木,诉说着陈年往事,“是他向父亲告了密……父亲害怕镇国公府会因我们的私情而得罪空桑皇室,引来大祸,就把我锁了起来,然后,又把那封信献给了白帝。”

所以,在那一年的夜里,青水之畔,冒了大险私奔而去的她并没有等到情郎,等来的却是抓自己回去的丈夫。

不是他不来,而是那封信根本没送到他手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道,不知不觉失去控制地喊出了声音,泪流满面,脸上充满了狂喜而释然的笑意,紧紧抱住了他,“他们骗我……果然是他们骗我!我就知道你不会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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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过后,父亲把我放了出来。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再不肯原谅我了……”慕容逸喃喃地说着,“我实在是个没有用的人……既斗不过我的弟弟,也不敢忤逆父亲。我只能这样活着……等了十几年,只希望还有一丝机会可以看到你。”

“我一定要再见你一次,否则,死不瞑目。”

听着他的低语,女帝流着泪,哽咽地点点头:“我……我也是。”

这十年来,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用镣铐锁着,幽禁在万丈高的白塔顶上,除了女祭司外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如果不是心里还有唯一的希望,又如何能挨过那么漫长岁月的摧残?是的……她咬牙忍着,只为某一天还能看到他。

到那时,就能亲口问一问他:那一天,为何不曾来?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这十几年的时光便已经值得。

白墨宸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在眼前又哭又笑,眼神深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许久,等悦意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终于开了口:“谁通知你来这里的?慕容隽还是慕容逸?”

他的语气肃杀而冰冷,让这一对重逢的有情人立刻冷却了下来。

“是谁不重要,关键是,我来了。”虽然几乎被方才那一刀斩到,悦意却没有退缩,瞪着自己的丈夫,“冤有头,债有主——我在这里,绝对不许你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白墨宸一字一句地吐出,看着她,语气可怖,“慕容隽害死了夜来,策划了昨夜那一场内乱,不但是宰辅,连你父王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我查抄镇国公府,可以说有十足的理由,怎么是滥杀无辜?”

一语出,悦意和慕容逸都震了一下。

慕容逸脸色苍白,心里也是猛跳——日间在酒楼做最后告别时,他就隐约猜测到隽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所以不得不做如此的嘱托。然而,没有料到是这样大的罪名!

犯上作乱,杀死重臣,弑君夺位,火烧帝都……哪一条不是触目惊心?

然而,悦意只是略微吃惊,定了定神,不惜一切维护自己爱人的念头令她立刻反驳道:“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慕容氏藏有先祖光华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即使有谋逆大罪,也只诛首恶一人,不得株连九族!”

“丹书铁券?”白墨宸冷笑,“慕容隽都逃得没影了,丹书铁券又在哪里?”

“这……”悦意公主一时语塞。

“太祖光华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在这里!”慕容逸上前一步,将一物握在手心高高举起,朗声道,“若有何事,也只和慕容隽一人有关,请白帅放了这里无辜的慕容氏族人。”

“原来,他早就将丹书铁券给你了?”白墨宸定定地看了看他手里那一块丹书铁券,忽地冷笑道,“你们两兄弟,一搭一档,倒是唱得天衣无缝!是慕容隽让你这么做的吧?他呢?他人在哪里?杀了夜来,他以为自己可以逃掉吗?!”

说到最后,他眼里的杀气又骤然涌现,忽然对着那丹书铁券一刀砍了过去!

“小心!”黎缜再度低喝,迅捷无比地出手,一把将慕容逸往后拉去。

千钧一发之际,刀锋从掌心划过,差点把手掌斩断。慕容逸却没有松手,任凭血从掌心沁出,也不肯丢下这几乎被劈成两半的丹书铁券。

“逸!”悦意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挡在他身前,厉声道,“有我在这里你还敢这样!白墨宸,莫非你要反了?”

“反?”白墨宸看着她,眼里的不耐烦终于到了极点,忽地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只是戴上了皇天神戒,换了一套帝袍,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云荒的主宰者了?老实说吧,你现在的处境,其实能比被锁在白塔上时好得了多少?”

他语气锋锐,毫不留情,令女帝变了脸色。

“白帅,请谨言慎行!”旁边的黎缜大总管忽地发话,白胖喜气的脸上忽地换上了一副凛然的表情,“神庙中女祭司带来神谕,令女帝继位。六部均服,乃天下之主——悦意公主既为女帝,白帅自然是亲王,摄政平权,君临天下,万不可做如此言论。”

“……”白墨宸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对方。

是的……这个历经了三朝始终屹立不倒、在昨夜瞬息万变的深宫斗争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内总管,如今终于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原来……你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笑脸弥勒一样的内臣,喃喃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好身手,好眼力。”

黎缜顿了顿,只道:“在下只听从白塔女祭司的神谕。”

白墨宸点了点头,语气里忽然有了一丝悲凉:“加封亲王……摄政……平权。你以为白某血战半生,所求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白帅已经位极人臣,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值得您索求,”黎缜顿了一下,语气冷了冷,“莫非白帅还想要更进一步,觊觎王位?”

“王位?”白墨宸却低声笑了起来,喃喃道,“是啊……在我年轻的时候或许曾想过这些东西,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白帝把女儿许配给我的时候喜出望外。可是,到了现在,”他顿了顿,只觉得心里有奔涌的热流,哽咽在喉头,令语气颤抖,

“到现在,我只想要夜来活着。”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表情各异。

骏音暗自叹了口气,上前拉了拉同僚的袖子,低声说:“人死不能复生,别说这种没用的话了。墨宸,你也要为将来打算打算——现在是个好机会,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女帝一定答应。”

然而,白墨宸似乎没有听到同僚的耳语,只是看着悦意和慕容逸,眼神一点点变暗。是的,时隔多年,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总算也活着相见了,可自己呢?就算他登上顶峰,成为帝王,也将永远见不到想要见的那个人了!

一念及此,一种巨大的愤怒、憎恨、嫉妒和狂热忽然间席卷了他的头脑。仿佛有妖魔在低语,一字一句引诱着,一种隐约的嗜血冲动令他的左手再度不可抑制地握住了刀,随着一声厉喝,刀锋下斩,顿时将匍匐在脚边的一个慕容家的人斩杀在地!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能活着——”

“既然不能,那么,就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血溅了他半面,令他的眼神如同修罗恶鬼一样可怖。看到这样的情景,满地被囚的慕容氏族人都惊呼起来,纷纷拖着铁索手足并用地逃离。

“住手!”慕容逸失声,挺身上前,赤手空拳地想去阻拦。白墨宸看到那张和慕容隽相似的脸,杀气如涌,反手一刀便斩了下来!

“白墨宸!”悦意厉声喊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几乎将头颅送到了刀锋底下。白墨宸一时收手不住,只听咔嚓一声,纯金的帝冕被直劈到底,秀发披散下来,一行血从发际流下额头,让她显得宛如疯狂。

白墨宸显然没有料到差点失手杀了她,也有些震惊地住了手。

“女帝!”黎缜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抢身过来。

“白墨宸!如果你要是再敢动手,那么……”悦意嘶声喊道,忽然反手拔下了头上的一支玉胜,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白墨宸一怔,冷笑起来:“别傻了……你以为我会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命!但是,你只不过是平民出身的一介武夫,如果不是靠着我和我父亲,在各位藩王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如今,只要我一死,你就将失去在六部里赖以凭借的贵族身份,”悦意厉声道,语气激烈,“来的时候我就留下了遗诏,如果我的死讯一传出,就等于昭告六部,是你为了篡夺帝位而再次弑君!”

再次弑君?白墨宸的刀还停在第三个人身体里,听到这样一番话,终于停住了手。他回头看着这个女人,眼神疑虑而震惊,还有隐约的愤怒。

这些话,是一个刚当上帝君的人能说出来的吗?

这个女人被关了十年,放出来后一下子成了皇帝,是不是发疯了?

“哈哈哈……你猜猜,到时候会如何?”悦意冷笑起来,语气有些失控,“云荒一夕崩溃,王位悬空,天下大乱!只怕西海上的冰夷会长驱直入,灭亡空桑吧?哈哈哈……白墨宸,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你不得安宁!”

白墨宸的手握紧了刀柄,手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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