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缘起缘灭 · 2
在这一刻,原本还敌我两立的两个女人之间,忽然又建立起了奇妙的同盟。
在她们两人谈话时,攻击又一次发动。
星槎圣女倏地将手压在了眉心,低声迅速念起了咒语。只听唰的一声,地上的一根根蓍草转眼挺立起来,发出了刺眼的亮光,如同剑一样彼此交错——那些蓍草长不过三寸,柔弱无骨,然而却在咒术之下结出了极其强大的结界,一时间居然也无法冲破。
星槎圣女的手按着最中心的那棵蓍草,全身灵力和它交融,编织出绵密的结界,不让外来者冲入。每当清欢的剑锋指向其中一处时,其他所有蓍草尖端便瞬间一起转向,用所有力量迎接。这是来自于十巫的术法,力量和空桑迥异。
可能是因为凝聚了所有的力量,星槎圣女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唯有眉心那颗红痣越发殷红,似乎要滴出血来。
这样的僵持,一时间让整个迦楼罗内部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飞了多高,窗外转眼已经是黎明,云雾缭绕,天风呼啸,阳光从云层间折射而入,给整个舱室内都涂上了刺眼的金黄。
“快一些!”一直盘膝而坐的孔雀忽然爆出了一句,脸色发青——他双手合十,竭力与那股魔的力量抗衡,然而一夜过去,终究渐渐不支。半空里那道黑气逐渐压住了白光,兜头慢慢探下,如同一条张开口的巨蟒,狰狞可怖。
“奶奶的,这个阵很邪门!”清欢几次冲不进去,不由得怒了,“老子和她拼了!”
“这是冰族十巫的术法,单纯以力相抗是不行的,要智取。”溯光看了片刻,忽地动了起来。他的身形极轻灵,如同一道电光一样从阵上掠过,只是刹那间便出了十二剑——这瞬间,他在剑术之上又叠加了幻术。这十二剑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不分先后到达,如同幻影。所有的蓍草来不及作出反应,剑锋便已经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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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哧的一声响,蓍草居中折断——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折断的蓍草里流出的不是青碧色的汁,而是殷红的血!
与此同时,阵中的星槎圣女身体猛然一震,脸色同样煞白。她用手死死按着居中的蓍草,不移动分毫,嘴角有血慢慢沁出,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已经令她元神受损。
溯光一剑之后,身形折返,对清欢低喝:“快!取她左侧!”
两人一左一右分掠而上,剑光如匹练,从左右两侧破阵而入!
那一刻,整个迦楼罗忽然发出一阵震动,舱室迅速旋转,金座上方忽然射下无数白光,如同雨点一样密集,将两个人的攻势阻拦。那是潇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启动了迦楼罗的所有机关,来保护星槎圣女。
“小心!”溯光曾经进入过迦楼罗内部,知道里面精密而庞大的防御设置曾经射杀过多位闯入者,便立刻提醒。清欢的足尖刚落地,只听咔嚓一声,舱室的地板居然塌陷下去一块。溯光来不及多想,立刻伸出手将清欢拉住,然而只听耳边一声低吼,半空中盘旋相持的黑白两道气终于分出了胜负,黑气如同巨蟒一般下探,倏地将孔雀吞噬!
他们两人根本来不及搭救,眼睁睁地看着孔雀被吞了进去。然而,转眼却听到黑气里发出一声吼声,如雷贯耳——孔雀居然用了佛门狮子吼,在黑气中张开嘴猛然一吸,将那些黑气全数吸入体内!
那些黑气倏地消失在他身体里,如同从未出现过。趺坐的孔雀露出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但表情却痛苦万分,似乎四肢百骸都剧烈颤抖着。
溯光知道不对,立刻问:“怎么了?”
孔雀没有说话,双手合十,一动不动,低低祝颂。那些散开的佛珠在指尖上一颗接着一颗出现,环绕着他的双手。然而那些佛珠是半透明的,如同雾气一样稀薄,无法凝聚。孔雀祝颂的声音越来越快,身体一震,那串佛珠仿佛动了起来,瞬间绕住了他的颈部!
黑气在孔雀身体里翻涌,而佛珠死死勒住他的咽喉,不让其散佚。到最后,孔雀连打坐都无法支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痛苦地颤抖着,但双手依旧死死地合十,保持着最后的坚持,结印不放。
“怎么了?”溯光和清欢失声惊呼。
溯光抢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串佛珠,想要把它扯断。然而掌心忽然传来剧烈的灼热,就像是握住了一团火。
“……”孔雀说不出话,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金座上的破军,“去……去……”
那个沉睡了九百年的戎装军人还是闭着眼,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左手上的后土神戒还在,但左臂上金色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是的,一直寄居在破军体内的魔之力量,已经被孔雀给引了出来,暂时离开了他的身体。
溯光反应了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同伴,“孔雀,你是以身体为牢笼,囚禁了魔?”
孔雀缓缓点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断断续续地喘息,“只能暂时……愿以我身……舍身困魔……”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挣扎的,佛珠不停勒紧他的咽喉,而黑气在他身体内汹涌翻滚,想要挣脱而出。
他已经近乎虚脱,只能竭力对溯光和清欢示意。
溯光明白这个多年好友的意思,立刻按剑而起,对清欢道:“快!趁着孔雀刚困住了魔,去把破军封印了!否则等它回到了破军体内,就……”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清欢一声大喝,已经人剑合一,化为一道闪电。
潇操纵着迦楼罗,一道道劲弩呼啸而来,整个舱室天翻地覆。然而,这一切都不能阻挡清欢和溯光的脚步,两个人如同两道光,破除所有障碍直抵破军座前!
溯光挥剑隔开所有袭击,转头大喝:“我替你挡着,快点动手!”
“我?”清欢愣了一下,“为什么是我动手?”
“因为……”溯光没想到这个命轮的成员居然一无所知,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要给他重新启蒙,不由得一时气急,失声道,“少废话!让你动手就动手!”
“没什么陷阱吧?”清欢嘟囔着,然而看到近在咫尺的破军,一种屠灭魔君的自豪油然而生,他不再多说,提剑几步便冲上了金座,“屠魔就屠魔!老子怕了谁?”
潇眼里露出了雪亮的光,将手指挪向了一个按钮。
“住手!”就在那一瞬间,溯光早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及时地转身探出手,闪电般扣住了鲛人的手腕——因为一时用力太大,居然折断了她的腕骨。潇痛呼了半声,又硬生生忍住,怒视着溯光。
忽然,她愣了一下,“你……是鲛人?”
“是。”溯光沉声道,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有机会发动更多机关。潇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震惊,脱口低声:“你……很像当年那个海皇!你是谁?这……这就是宿命吗?”
宿命?溯光没有回答,只是并起手指,瞬间就将她的周身大穴都封住。
“好了,”他对另一边的清欢大声道,“我制住她了,快!”
“为何你也要与我的主人为敌呢?”苍老的鲛人低低叹了口气,身体没办法动,只是微微起了一阵痉挛。溯光的耳边忽然响起轻微的咔嚓声,眼前的金座忽然间裂开了,如同一朵花忽然在眼前怒放。金座的每一处都出现了极小的洞口,飞速地弹出无数细细的金丝,纵横交错,从四面八方迅速将他的身形扣住!
那一刻,溯光猛然醒悟过来:是的,这个鲛人傀儡已经和迦楼罗合为一体,她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控制这个机械!
真是太大意了……他居然忘了那么多年来,那些死在破军金座前的人!
——那些人能够历经千辛万苦闯入迦楼罗,抵达破军座前,可见每个人都身负绝学。然而,他们的死状却极其凄惨诡异,一个个如同茧一样被裹住,悬吊在舱室顶上直至风干。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些人在最后关头送了性命,原来,就是在破军的金座之前中了这最后的机关!
他拔剑斩去,然而,那些金丝如同活物一样在虚空中扭转避让,密密麻麻迅速编成了一张网,纵横交错,不停回旋,瞬间形成了一个茧。溯光一剑斩落,却发现那种奇异的材质坚固无比,压根儿动也不动。
“别白费力了,”潇微弱地讥诮,看着被困住的人,“就是辟天剑,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劈开。”她的手指微微一动,那个茧瞬间拉高,将溯光送往舱室打开的顶部。
只是一瞬,就无声无息地把他从迦楼罗里扔了出去!
“喂,是用‘九问’重新封印?”那边清欢却不知道这里的危急,拔出剑来比画着破军心口上的封印,大声问,“有先后次序吗?还是随便都可以?”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背后锋芒袭来,连忙闪避。只听哧的一声,闪得略微慢了一些,脸颊上便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妈的,谁偷袭老子?”他失声大骂,回头却见星槎圣女站在已经破碎的阵法中心,脸色煞白,双手中握着一把蓍草,每一根断裂的草叶上都流着殷红色的血,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个女人……怎么又活过来了?
“从破军大人身边滚开!”她不顾一切地厉声道。
每一根蓍草都如同一把利剑迎面飞来,在空中盘绕交错,当头下击。星槎圣女显然已经受了重伤,然而还是咬牙尽了全力攻击,不让他有再向破军动手的机会。灵力通过血脉注入蓍草,每一根草叶都锋利如刀。
清欢避开了好几次攻击,终于大怒,“一把破草叶子,也来挑衅老子?”大喝中,他剑芒暴涨,一口气将“九问”里的“问天”和“问地”连发而出。那是空桑剑圣一门的最高剑术,只听哧哧击响,半空中光芒交错,震动四方。
蓍草叶子纷纷落下,星槎圣女身体猛然一震,往前一个踉跄,跌倒在破军金座之前,口唇之间鲜血急涌,奄奄一息。然而,当清欢扬起光剑,想要在破军胸口刺入时,她却忽然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挡在面前,厉声道:“不许碰破军大人!”
距离太近,清欢来不及收剑,剑芒一瞬间穿透了她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面前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