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4
高金义抱着一床黄军被,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笑容满面地说:“不累。老婆孩子要来了,我都忘了累是咋回事了。”
许兵看着他怀里的黄军被,说他:“你可真没情调。你知不知道久别胜新婚呢?你就让你的新娘子盖黄军被?”
高金义的大嘴都咧到极限了,说:“啥新娘子呀,都孩儿她娘了,盖啥不中啊。”
许兵摇头,说:“我要是她,我就不高兴。”高金义说:“我老婆没你那么讲究,只要不冻着,盖什么都中。”高金义风一样刮走了,一直没插上话的丛容开口了,他不说话则已,一说就令许兵吃了一惊。
丛容说:“不好意思,我家属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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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兵真的吃了一惊,因为丛容刚从家里冋来还不到一个月,按惯例家属是不大可能来部队探亲的。再说又是刚结婚,男的前脚刚回部队,女的后脚就追来了,虽然在情理之中,但毕竟不太好看,惹人笑话,让人说闲话。
许兵里然心里边吃惊,脸上还不能暴露出来。她假装丛容两口子也是老夫老妻了,见惯不怪地问:“是吗,什么时候?”丛容说:“快了,过几天她就可以来报到了。”许兵这次不用假装不吃惊了,她大吃一惊地问:“报到?她到哪儿报到?”
丛容笑了起来,美滋滋地说:“她要来北京工作了,是中关村的一家公司。”
许兵说:“是吗,这么说你不用两地分居了?”丛容高兴地点头,说:“不用了,可熬出头了。”许兵听眼前这个新丈夫说出老丈夫们才该说的话,而且还说得如此真诚,如此发自肺腑,一点都没有调侃开玩笑的意思,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丛容敏感地问:“你笑什么?”许兵说他:“你才结婚几天哪,还敢说熬出头这种话。”丛容认真地解释:“这跟结婚多久没关系,这是一种感觉,备受煎熬的感觉。”巴州往事
许兵笑着说他:“想不到你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丛容听不出这是玩笑话,还认真地点着头,表示她说得很对。跟丛容这种特别不好玩的人开玩笑,说到底,是开玩笑的人不识时务,自讨没趣。许兵赶紧给自已找台阶:“哎,房子找好了吗?”
丛容的好心情马上受了影响,他叹了口气说:“还没着落呢。平时看团里有那么多的空房子,怎么一到我要住了,就变紧张了呢?”
许兵说:“我家楼上政治处的袁干事刚搬走,好像还没分出去呢。”丛容摇着脑袋说:“连长你别逗了,那种营职房,我可没敢想。我们又不是双军人,怎么能一下住进单元楼呢?”
许兵给他鼓劲:“事在人为嘛。你不奋斗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丛容的脑袋还摇着:“我不用奋斗就知道结果,我不瞎费那个功夫。”
许兵敲开后勤尹处长办公室的门,尹处长见了她格外高兴。
尹处长甚至站起身来,一迭声地说:“稀客!稀客!我说早上怎么有喜鹊在我头顶上叫呢,闹了半天是美女登门了。”
许兵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很喜欢尹处长叫她美女。美女也不跟领导见外,不等让座,就日己坐到领导对面,冲着领导微笑,笑得如花烂漫,分外好看。
“说吧,又想要什么了?”在这样的笑容面前,领导变得格外没有架子,分外地好说话。
在这样没有架子、好说话的领导面前,有什么要求最好是开门见山,不用绕圈子。这样的道理许兵懂,也不是没有经验。许兵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是来跟处长大人宴我家楼上刚腾出的那套房子。”
“你要那房子干什么?”领导这不是装的,也不是跟她打官腔、耍花招,而是领导真摘不清楚她要那房子干什么用。许兵莞尔一笑:“要房子自然是住喽。”
领导被她调动起来,有些好奇了:“你家来客人了?要借着住一阵?”
许兵在对面摇头,摇得领导愈发来情绪了,愈发要问个究竟了:“你要那房子做什么用?你不说,我怎么能借给你呢?”许兵头一歪,问道:“我说了领导就会借吗?”领导的胖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很有气势地说:“你说了我就借给你!”
“此话当真?”
“当真!”
“不是逗我?”
“不是!”
“痛快!”许兵拍了一下尹处长的办公桌,像她是这张桌子的主人。拍完尹处长的桌子,她又夸尹处长的为人:“怪不得下边都说处长办事痛快,有魄力,有当主官的风范。”
尹处长笑了,摆着胖手说:“你就别再给我灌迷魂汤了,我真有点晕头了。”
晕了头的尹处艮果真就把那套房子“借”给了丛容。送许兵出门的时候,尹处长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她,对外一定要说这房子是借的,是暂住的。
许兵站在门口向他小声保证:“放心吧处长,我会提着我们指导员的耳朵嘱咐他的。”
幸福的周末,幸福的许连长和徐技师幸福地进了单元门。到了家门口,许兵像治水的大禹,过家门而不入,脚步铿锵地继续往四楼走。身后的徐技师喊她:“哎,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想消消食啊?”
许兵转回身来,也不说话,先用食指勾他,又用媚眼引他,显然是想让他跟上来。徐晓斌疑疑惑惑、嘟嘟囔囔地上来了。“你搞什么鬼呀?”徐晓斌不满地问。
许兵神秘地一笑,伸出食指压到唇边,真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她站在那儿东翻西找,终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许兵用那把钥匙开了人家的门,虽然人家刚刚搬走,但这毕竞不是自己家呀,她哪来的钥匙呢?
门被打开了,许兵一个高蹦进去。她扭头叫门外的丈夫:“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呀?还不快进来。”
徐晓斌探头探脑地进来了,好像自己是个不速之客。他四下打最着空荡荡的房子,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房子的钔匙?”
许兵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吓得徐晓斌直往后躲:“你干什么?这又不是自己家。”
许兵搂着他的脖子不放,笑眯眯地说:“老公,我把这房子给要下来了。”
徐晓斌边往门外看,边去扒拉她缠着內己的胳膊,边扒拉边叫:“快放手,快松开,小心别人看见!”
许兵说:“你是我丈夫,我还怕别人看见?”徐晓斌说:“在家里我要搂搂你看费那个事,怎么出来了,你倒这么大方了?”
许兵笑了,松开了手,说:“你可真没劲,真是辜负了我一片好心。我本来想在这套房子里给你娶个二房,我好当个作威作福的大老婆。谁知你这么不知好歹,算了吧,二房就免了吧。”
徐晓斌让她给逗笑了,说:“还是算了的好,如果真把二房娶进门’不用一个月,你保证把人家逼得不是上吊就是投河。”
许兵笑得“咯咯”的,很解气地说:“你知道就行。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免得将来闹出人命来,你吃不了兜着!”
徐晓斌说:“快别说这没用的了,说说这房子是怎么回事吧。”许兵就很得意地给他说了这房子的来龙去脉,还没等她说尽兴,徐晓斌就听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不高兴地打断了她。
徐晓斌是真不高兴,这从他冷嘲热讽的口气中就能听出来。徐晓斌问许兵:“许兵,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许兵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这从她莫名其妙的神态中也能看出来。许兵问徐晓斌:“徐晓斌,你说我这叫什么行为?”
徐晓斌为了慎重起见,考虑了一会,似乎是在斟词酌句。他有点小心地问:“你知道办公室里有性騷扰这一说吗?”
许兵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口气很不好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性騷扰了人家处长,才拿到这房门钥匙的?”
徐晓斌赶紧摇头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搞错了。性騷扰不是说的女人,而是说的男人。一般情况下,都是男人騷扰女人,上级骚扰下级。”
许兵的口气更不好了:“那我就属于二般情况呗,是特殊情况呗。我是女的騷扰男的!下级騷扰上级!”
“你看看你这个人。”徐晓斌叫了起来,“怎么这么愿往自己脸上抹黑呢?你怎么可能去騷扰别的男人呢?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苒说了,这房子又不是你自己住,你可能下那么大的本钱码?”
许兵冷冷地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房子是我自己住,我就有可能去性騷扰?”
徐晓斌赶紧摇头否认:“不可能,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不是那种人,干不出那种事!”
许兵认真地问:“我是哪种人?你到底想说我是哪种人?我好心好意替人家指导员要了套房子,怎么就成了个不三不四的坏女人了呢?”让许兵这么一通搅和,徐晓斌也有点二乎了,他都忘了自己刚开始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肯定不是指责老婆有性騷扰行为。不是性骚扰,那是什么呢?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徐晓斌赔着小心说:“老婆,咱能不能回家去说呢?在这儿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恐怕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许兵说,“就在这儿说。矛盾是这房子引起的,就在这房子里解决!”
“那好吧,那就在这儿说吧。咱可有言在先,咱这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我呢,尽量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呢,最好能做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说行吗?”
“你哪那么多废话呀?你快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