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不可能更好的起点 · 二
唯有变化才是永恒
站在瓜达卢佩圣母堂前的广场上,导游亚历山大向我们展示了一张几百年前墨西哥城的图片,上面竟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和几个小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现在的墨西哥城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之一,然而其前身特诺奇蒂特兰城却是一座建在湖心小岛上的独立王国,进出需要乘独木舟或越过堤坝。而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占领特诺奇蒂特兰后,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然锲而不舍地将湖面大部分的区域不断填平,成为今日的墨西哥城。因此如今的墨西哥城绝大部分的市区都是建立在不稳定的回填土之上,不但对于地震之类的天灾特别没有抵抗能力,而且因为近年来地下水的急剧下降(为了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的用水需要),这个有2000多万人口居住的城市正面临加速下沉的灾难,在过去100年中已经下沉了9米多!
亚历山大说:“看到那座黄色穹顶教堂吗?它是斜的,你们看到了吗?还有旁边那个塔……还有右边那座建筑……统统都是斜的!这就是因为这个城市在不断下沉的缘故。你们没发现吗?就连你们住的青年旅舍都是斜的啊……”
难怪!我一直觉得旅舍的房间和浴室有点不对劲。上次洗完澡出来,差一点就直接一路下坡滑回房间了。我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曾经是个大湖的墨西哥城正在下沉这件事令我感觉十分奇妙。果然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连世界都在不断改变,何况人呢?旅行总会促使你正视你与这个世界的关系。记得电影《摩托日记》有句宣传语:“让世界改变你,然后你就能改变这世界。”切·格瓦拉也在日记中说:“当我们离开丘吉卡玛塔时,可以感觉到世界在改变——还是我们变了?……在美洲流浪,为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我已经不再是我,起码不是相同的我。”
年轻的切·格瓦拉和格兰纳多本来只是怀抱着青春的热情在拉丁美洲的土地上流浪,可是那趟旅行却为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格瓦拉在旅途中被世界所改变,萌发了革命意识,并从此决定去改变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之前大言不惭地说要“在旅途中寻找自我”,实在是有些空泛可笑。世界在变化,“自我”也随之改变,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欣然接受世界赋予我的种种变化,从而发掘出自己身上宽广的潜力和可能性吧。
说起拉丁美洲的变化,最明显的分水岭便是西班牙殖民者对这片土地的征服,墨西哥自然也不例外。几天游览下来,感受最深刻的就是西班牙人对墨西哥的影响——用在旅途上认识的新朋友Nurit和Idor的话来说:“西班牙人真是一群混帐东西!”
在瓜达卢佩圣母堂里,我们看到圣母玛利亚的画像。据说在1531年12月,一位名叫Juan Diego的印第安人在这一带看到一位身穿镶金蓝斗篷的美女,即是圣母玛利亚。圣母让Diego去带话给教会,说想让人在这里建一座供奉自己的神殿。但主教不相信他的话。Diego于是又跑回去见圣母,让她施展神迹以说服教会。最后圣母不但变出满满一衣襟的玫瑰花给Diego(因为玫瑰不在12月开花,故视为神迹发生的证据),而且她身体的图像还奇迹般地印到了Diego的斗篷上。于是教会最终相信了他的话,礼拜活动从此在这一带盛行起来。
瓜达卢佩圣母的画像和我们在欧洲看到的相当不同,她身上有很多墨西哥的影子。她是印第安妇女的容貌,有着棕色皮肤;她全身笼罩在太阳的光芒中,而当时的墨西哥人(阿兹特克人)崇拜太阳神;她的斗篷上有星星和几种特殊花朵的装饰,而这些都与阿兹特克人的神话和宗教紧密相连,有着高深的意义,其中一种四瓣的花朵更是墨西哥城的象征;在她的脚下有一弯月亮,而“墨西哥”的原意就是“在月亮湖的中心”;画像最下端的天使有一对鹰的翅膀,而雄鹰在墨西哥人的文化中就象征着这个民族的诞生……因着这些微妙的联系,很多人甚至认为瓜达卢佩圣母其实是阿兹特克人崇拜女神Tonantzin的天主教版本。
Nurit是以色列人,本来就对天主教不太感冒,听了圣母的传说后更是直拽我的衣角:“你看,我就说西班牙人是老狐狸吧?为了向印第安人输出自己的宗教文化,还特地编出这么个故事……多狡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