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九章 瓦尼科罗岛
眼前可怕的情景已经拉开了一连串海难事件的序幕,鹦鹉螺号在自己的航路上势必一一领教。自从鹦鹉螺号进入船只光顾较为频繁的海域后,我们不时会看见遇难船只腐烂了的残骸,在更深的水底,则可以看到早已锈蚀了的火炮、炮弹、铁锚、铁链以及数以千万计的其他铁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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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生活在鹦鹉螺号上,好像与世隔绝,总是被潜艇拉着四处奔波。12月11日,我们看到了波莫图群岛,过去这里曾被布根维尔〔1〕称之为“危险的组合”,群岛全长五百法里,自东南偏东往西北偏西走向,位于南纬十三度三十分和二十三度五十分之间,西经一百二十五度三十分和一百五十一度三十分之间,从迪西岛一直延伸到拉扎列夫岛。群岛面积共三百七十平方法里,由六十几个小岛组成,其中有法国保护地甘比尔岛群。这些小岛全是珊瑚环礁。珊瑚虫的分泌物缓慢堆积不断隆起,总有一天会把这些小岛连接起来。然后,新形成的岛屿又跟邻近的群岛衔接起来,久而久之,新西兰岛和新喀里多尼亚岛一直到马克萨斯群岛将连成一片大陆,势必成为未来的第五大洲。
〔1〕 布根维尔(1729—1811),法国航海家。曾率领法国考察队作环球航行,1768年抵达波莫图群岛,因是发现该岛的欧洲第一人,故将其中一岛命名为布根维尔岛。著有《环球航行》一书。
有一天,我在尼摩船长面前发挥了这一理论,可他却很冷淡,回答我说:
“地球上需要的并不是新大陆,而是新人!”
恰巧鹦鹉螺号正朝着克莱蒙-托内尔岛驶去,这是岛群中最怪异的岛屿之一,1822年被密涅瓦号船长贝尔发现。我因此得以研究太平洋诸小岛赖以形成的石珊瑚体系。
千万要注意,不可把石珊瑚与普通珊瑚混为一谈,石珊瑚肌体涂有一层石灰质硬皮,我那赫赫有名的导师米尔纳·爱德华兹根据石珊瑚表层结构的不同变化分为五种类别。在珊瑚骨的细胞内,有数十亿的微生物在工作。它们的石灰质分泌物长期积淀,形成了岩石、礁石、小岛、岛屿。在此地,它们构成一个圆环,围成一个礁湖或内湖,并留有缺口,可与大海沟通。在彼处,它们造就栅栏状的暗礁群,类似新喀里多尼亚海岸和波莫图群岛沿海的状况。而在另一些地方,比如在留尼汪岛和毛里求斯岛,它们高筑礁岸,如耸立的悬崖峭壁,而高墙附近的海域却是万丈深渊。
沿着克莱蒙-托内尔岛边缘峭壁几链远航行,我饱览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劳动者建构起来的宏伟工程,不由肃然起敬。这些铜墙铁壁,原来是所谓千孔珊瑚、百孔珊瑚、星珊瑚和脑珊瑚等造礁珊瑚虫的杰作。造礁珊瑚虫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上层特别容易繁殖,因此,它们的造礁运动首先从上层开始,过剩分泌物连同支撑它们的礁石从上逐渐往下沉积。至少,达尔文的理论就是这样解释珊瑚岛形成的过程的,我认为达尔文的理论高人一筹,因为有人说,石珊瑚是以水下几英尺的山峰或火山作为基础往上造礁的。
我可以对这道道奇特的高崖峭壁进行抵近观察,探测仪测得垂直高度为三百米,我们船上的电光浩如瀑布,把晶莹剔透的石灰岩照得闪闪发光。
贡协议提出一个问题,问我构筑这么宏大的长廊屏障需要花多长时间,我回答他说,科学家断言,一百年才能升高八分之一英寸,这个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那么,”他又问,“建成这样大规模的墙共花了多少时间?”
“用了十九万二千年,我的大好人贡协议,这可把《圣经》纪年大大向前推移了。更何况,煤炭的形成,就是被洪水掩埋的森林的矿化过程,所需的时间就要长得多了。而且,我还要补充一点,《圣经》上的一天是指的一个时期,而不是日出复日出之间的一段时间,因为,按照《圣经》的说法,太阳并非始于创世记的第一天。”
鹦鹉螺号回到太平洋洋面上时,我可以把克莱蒙-托内尔岛的成长态势一览无余,因为该岛地势低洼,林木旺盛。岛上的珊瑚礁显然经过狂风暴雨的冲刷已风化成肥沃的土壤。有那么一天,临近的陆地上有那么一粒种子被飓风刮起,落到海岛石灰质岩层上,岩层中原来就夹杂着鱼类和海洋生物的分泌物,腐烂后形成了腐殖质。一颗椰子被海浪推送到新海岸上。种子发芽生了根。苗木长成了大树,抑制着水分的蒸发。水流成溪。植被得寸进尺。于是微生物、蠕虫、昆虫依附在被风刮倒的树干上。海龟便来此下蛋,而飞鸟则在新成长的树上筑巢。就这样,动物在这里生息繁衍,绿树成荫,土地肥沃,人们纷至沓来。生命之岛就这样形成了,这就是微生物的大手笔。
傍晚时分,克莱蒙-托内尔岛渐去渐远,最终消溶在茫茫大海之中,鹦鹉螺号显然已经改变了航路。在西经一百三十五度抵达南回归线后,调头朝西北偏西方向行驶,重新穿越两回归线之间的热带海域。尽管夏日炎炎,但我们却毫无难熬的痛苦,因为在水下三十至四十米深处,温度总不会超过十至十二度。
12月15日,我们让妩媚迷人的社会群岛和婀娜多姿的太平洋王后塔希提岛付之东流。早晨,我在下风几海里处看见岛上的山峰。沿岛水域给船上餐桌提供了不少美味海产,其中有鲭鱼、舵鲣、长鳍金枪鱼,还有海鳗类的各种海蛇。
鹦鹉螺号已经穿越了八千一百海里海域。当它在汤加-塔布群岛和航海家群岛之间航行时,测程仪指数已上升到九千七百二十海里;汤加-塔布群岛是前阿尔戈号、太子港号和波特兰公爵号全体船员的葬身之地,而航海家群岛则是法国航海家拉佩鲁兹的朋友朗格勒船长被害的所在。过后,鹦鹉螺号来到维提群岛附近,正是在这个岛上,团结号上的所有水手和可爱的约瑟芬号船长、南特人比罗被土人杀害。
维提群岛南北长一百法里,东西宽九十法里,位处南纬六至二度,西经一百七十四至一百七十九度之间。群岛由众多岛屿、小岛和岛礁组成,维提-莱武岛、瓦奴阿-莱武岛和坎杜邦岛就在其中。
维提群岛是塔斯曼〔2〕于1643年发现的,同年,托里拆利〔3〕发明了气压计,路易十四〔4〕一年发生了三件大事,哪一件对人类最有好处,我只好让后人去评说。后来,1714年科克、1793年当特尔卡斯托〔5〕曾先后来到这里。最后,1827年迪蒙·迪尔维尔〔6〕才摸清了群岛的地理情况。鹦鹉螺号开进了怀莱阿湾,狄龙船长曾在这里进行惊心动魄的冒险,正是他第一个揭开了拉佩鲁兹海难事件的秘密。
〔2〕 塔斯曼(1603-1659),荷兰航海家。1642-1644年间先后发现塔斯曼、新西兰、汤加、斐济诸岛和卡彭塔里亚湾。著有《航海日记》。
〔3〕 托里拆利(1608-1647),意大利物理学家和数学家。著有《重力运动论》。
〔4〕 路易十四(1638-1715),法国国王。
〔5〕 当特尔卡斯托(1737-1793),法国航海家。
〔6〕 迪蒙·迪尔维尔(1790-1842),法国航海家。
我们在怀莱阿湾下过几次网,捕捞到不少鲜美的牡蛎。我们是遵照塞涅卡〔7〕的遗训,在餐桌上现剥现吃,吃得个痛快淋漓。这种软体动物颇负盛名,通常叫做瓣鳃牡蛎,在科西嘉岛海域极为常见。怀莱阿湾浅滩想必是牡蛎生长的大温床,如果不是种种破坏性原因,海湾恐怕就要牡蛎成堆了,因为一只牡蛎就能产卵二百万个。
〔7〕 塞涅卡(约前4-后65),古罗马哲学家、戏剧家。著有悲剧《美狄亚》、《俄狄浦斯》和《哲学《论神意》等。
12月25日,鹦鹉螺号进入新赫布里底群岛海域,这个群岛是基罗斯〔8〕于1606年发现的,布根维尔于1768年到此考察,科克于1773年为该岛命现名。群岛主要由九个大岛组成,在南纬十五至二度、西经一百六十四至一百六十八度之间,形成一道自西北偏北至东南偏南的一百二十法里长带。我们贴近欧鲁岛海岸航行,正午我对该岛进行了观察,只见岛上林木葱茏,中间耸立着一座峻峭的山峰。
〔8〕 基罗斯(1560—1614),葡萄牙航海家。
尼德·兰师傅大可不必为这次大吃牡蛎而后悔,因为牡蛎是唯一不会引起消化不良的美食。实际上,一个人每天营养需要三百十五克氮素食物,那么每人每天至少可以吃二百个这种无头的软体动物。
这一天是圣诞节,尼德·兰似乎感到极其沮丧,不能像家里那样欢度这个节日,因为对新教教徒来说,圣诞节是全家团聚的真正节日,是非庆祝不可的。
我已有一个星期没看到尼摩船长了,27日清晨,他走进大厅,脸色随和亲切,好像才离开您短短五分钟似的。我正忙着在海图上查找鹦鹉螺号的航路。船长走过来,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只说了一个地名:
“瓦尼科罗岛。”
瓦尼科罗的名字很奥妙,其实只是一群小岛总称,当年拉佩鲁兹船队正是在这里失踪的。我猛然站了起来。
“鹦鹉螺号要带我们去瓦尼科罗群岛吗?”我问。
“是的,教授先生,”船长答道。
“也就是说我可以去访问这几个赫赫有名的小岛啦,这里可是罗盘号和星盘号沉船的地方啊?”
“只要您愿意,教授先生。”
“我们何时到达瓦尼科罗?”
“说到就到了,教授先生。”
我跟着尼摩船长,登上了平台,极目远眺,海天尽收眼底。
在东北方向,海面上露出两个大小不等的火山岛,周围有四十海里珊瑚礁环绕。我们面对的就是瓦尼科罗岛,迪蒙·迪尔维尔硬要叫它搜索岛,确切地说,我们前面是避风小港瓦努,位于南纬十六度四分和东经一百六十四度三十二分之间。从滩涂到山巅,岛上植被郁郁葱葱,高九百米的卡波哥峰巍然耸立,俯视全岛。
鹦鹉螺号沿着一条狭窄的水道,绕过环岛岩石地带,来到礁石里面,水深在五十至六十米左右。我看见红树林荫下有几个土人,他们看见我们的船抵近海岛,表示极度惊讶。看见这条黑糊糊的东西在水面上游动,他们会不会以为是一头作恶多端的大鲸,是不是应该早作戒备为好呢?
这个时候,尼摩船长要求我给他讲讲我所知道的拉佩鲁兹海难事件。
“这事尽人皆知,船长。”我回答他说。
“那能不能请您把尽人皆知的情况告诉我一下?”他请求我道,语气略带讥讽。
“那太容易了。”
我于是把迪蒙·迪尔维尔在最近发表的著作中所谈到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下面就是简要的内容。
1785年,拉佩鲁兹及其副手朗格勒受路易十六〔9〕的派遣,去完成一次环球航行。他们登上了罗盘号和星盘号两艘轻巡航舰,从此一去杳无音信。
〔9〕 路易十六(1754—1793),法国国王。
1791年,法国政府迫切想知道这两艘战舰的下落,于是装备了两艘军需运输舰,分别命名为搜索号和希望号,两舰于9月28日离开布雷斯特港,由当特尔卡斯托任舰队指挥。两个月后,有人根据阿尔贝马尔号一个叫鲍恩的船长所作的证词,说失事的两艘战舰残骸在新乔治亚岛附近被发现。可是,当特尔卡斯托却不知道这条消息(何况来源很不可靠),继续指挥船队向海军元帅群岛进发,因为亨特船长的报告明明说拉佩鲁兹就是在那儿遇难的。
然而他的这次搜寻活动毫无结果。希望号和搜索号甚至从瓦尼科罗群岛前经过都没来得及停留,总而言之,这次航行非常不幸,当特尔卡斯托、两名副手和好几名水手都丢了性命。
还是一位熟悉太平洋航线的老航海家狄龙船长第一个发现海难船只确凿无疑的踪迹。1824年5月15日,狄龙的船圣帕特里克号,从新赫布里底群岛的提科皮亚岛附近经过。这时,一个印度水手驾着独木舟前来同他攀谈,卖给他一把银质利剑,上面有刀刻的字迹。印度水手还说,六年前,他在瓦尼科罗岛逗留期间,曾看见过两个欧洲人,他们是遇难船只上的人,他们的船好几年前就在岛礁上搁浅了。
狄龙立即猜想到这事与拉佩鲁兹船队有关,这支船队的失踪曾惊动了全世界。他打算上瓦尼科罗群岛去看看,因为据印度水手说,岛上还有许多海难船只的遗物,但由于风浪太大,他无法上去。
狄龙回到加尔各答。狄龙在那里想尽办法让亚洲航运公司和印度航运公司对他的新发现感兴趣。公司终于拨给他一只船归他使用,起名搜索号,1827年1月23日,狄龙在一名法国特派员的陪同下驾船出海了。
搜索号在太平洋查访了好几处疑点后,于1827年7月7日停泊在瓦尼科罗群岛前,地点正是鹦鹉螺号此时此刻停留的瓦努小避风港。
在岛上,狄龙收集了大量遇难船只的遗物:铁器,铁锚,滑轮套索,回旋炮,一发炮弹,天文仪器残片,船顶断片,还有一口铜钟,上面标有“巴赞为我制造”字样,这是1785年前后布雷斯特军火制造厂的出厂标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狄龙为充实已有材料,决定留在岛上继续搜寻,一直干到同年10月。然后,他离开了瓦尼科罗群岛,驶向新西兰,1828年4月7日抵达加尔各答,然后返回法国,受到查理十世〔10〕的热情款待。
〔10〕 查理十世(1757—1836),法国国王。
可是,这个时候,迪蒙·迪尔维尔对狄龙的发现还一无所知,他已先行出发到别处找寻失事地点了。因为的确有人从一条捕鲸船的报告中获悉,有些奖章和一枚圣路易十字勋章已经落入路易西亚德群岛和新喀里多尼亚岛的土著人手中。
迪蒙·迪尔维尔在得知狄龙新发现的消息之前就指挥星盘号出海了,也就是在狄龙离开瓦尼科罗岛两个月后,他到达霍巴特港。他是在霍巴特市得知狄龙掌握的新成果的,而且,他还获悉,团结号一位名叫詹姆斯·霍布斯的大副曾登上位于南纬八度十八分和东经五十六度三十分之间的一个岛屿,看到当地土人使用的一些铁棍和红布。
迪蒙·迪尔维尔颇为尴尬,不知道是否应当相信报纸上的消息,这些报纸的可信度本来就很低,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决定沿着狄龙的线索顺藤摸瓜。
1828年2月10日,星盘号抵达提科皮亚岛,请了一个在岛上安家落户的逃兵作向导兼翻译,然后取道向瓦尼科罗群岛进发,并于2月12日看见瓦尼科罗,一直沿着礁石海岸航行至14日,一直到20日,他才进入礁石岛内圈,把船停泊在瓦奴港里。
23日,好几名高级船员在岛上转了一圈,带回一些无关紧要的海难遗留物品。当地土人不是一口否认就是躲躲闪闪,不愿意带他们到出事现场去看。这种做法形迹可疑,反而让人以为他们虐待过遇难人员,他们也的确心有余悸,害怕迪蒙·迪尔维尔来为拉佩鲁兹及其难兄难弟报仇雪恨。
但到26日,当地土人由于得到了礼物,并确认无须害怕会受到任何报复,他们才带大副雅基诺先生到海难出事地点。
那儿,就在帕库礁和瓦努礁之间五六米深处,有一堆铁锚、火炮、铁锭和铅块,表层都布满了石灰质凝结物。星盘号的小艇和捕鲸船开了进来,船员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个重一千八百斤的大铁锚、一门口径八厘米的铁铸炮管、一块铅锭和两门铜炮打捞上来。
迪蒙·迪尔维尔询问土人时得知,拉佩鲁兹在岛礁上损失了两只船后,又建造了一艘较小的船,可是再次失踪了……在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
星盘号船长便让人在红树林下堆砌起一座衣冠冢,用以纪念著名的航海家及其伙伴们。金字塔式的坟墓建立在石珊瑚上,简单朴素,呈四棱锥体,里面没有任何金属物,不会引起土人想入非非。
本来,迪蒙·迪尔维尔想马上动身离开这个地方,但他的船员受海岛卫生条件限制,大都感染上热病,他本人也病得很厉害,不得不延迟到8月17日才拔锚起航。
可是阴差阳错,法国政府担心迪蒙·迪尔维尔还不知道狄龙的重大发现,便派遣贝荣内兹号轻巡洋舰去瓦尼科罗群岛,由勒哥阿朗·德·特罗姆兰指挥,当时该舰正停泊在美洲西海岸。星盘号离开瓦尼科罗群岛后,贝荣内兹号才赶到这里,没有找到任何新的资料,但证明当地土人对拉佩鲁兹的陵墓持尊重态度。
以上就是我对尼摩船长介绍的大致内容。
“这么说,”尼摩船长对我说道,“外界仍然不知道受难人员在瓦尼科罗岛建造的第三条船到底在哪里沉没的?”
“还不知道。”
尼摩船长一句话也不回答,只做了个手势让我跟他到大厅里去。鹦鹉螺号潜入水下几米深处便打开观景窗口。
我连忙走向窗口,只见粘粘糊糊的珊瑚礁表层覆盖着石芝、管海兔、海鸡冠和石竹珊瑚,无数花枝招展的迷人鱼儿穿梭其间,其中有鱾鱼、槽纹鱼、唧筒鱼、棘鳍旨鱼和金麟鱼,我还辨认出拖网捞不走的沉船遗骸,如:铁箍、锚、炮、炮弹、绞盘索具、艏柱等。通通都是遇难船只的残留物,如今已成了活生生的锦绣花坛。
我看着这些令人辛酸的沉船残骸,只听尼摩船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拉佩鲁兹船长是在1785年12月7日率领罗盘号和星盘号出航的。他首先停泊在植物学湾〔11〕,访问了朋友群岛〔12〕和新喀里多尼亚,继而向圣克鲁斯群岛进发,停泊在哈巴伊群岛的纳穆卡岛。然后,两舰来到瓦尼科罗群岛的无名礁岛里面。罗盘号走在前面,在南岸碰礁搁浅。星盘号前来援救,但也触礁搁浅。罗盘号几乎触礁即毁,星盘号搁浅在下风处,仍然坚持了几天。当地土人对遇难船员相当客气,友善相待。船员们便在岛上住了下来,利用两艘大船的材料,拼凑着建造了一只较小的船。有几个水手自愿留在瓦尼科罗岛上。
〔11〕 植物学湾,位于东经一百五十一度十二分、南纬三十三度五十九分,离澳大利亚悉尼不远。
〔12〕 朋友群岛,即汤加群岛。
“其他船员,不是体弱就是有病,都跟着拉佩鲁兹一起上路。他们朝着所罗门群岛方向驶去,结果在所罗门群岛主岛西海岸的失望角和满意角之间沉没,全船人财物毁于一旦!”
“您怎么知道的呢?”我不由嚷嚷起来。
“请看我在海难事件现场发现的东西!”
尼摩船长给我看了一个白铁皮盒子,上面有法国国徽印记,全都被含盐海水腐蚀了。他打开铁盒,我看见一卷公文,虽然纸已发黄,但字迹尚可辨认。
这正是海军大臣给拉佩鲁兹舰长的指令,旁边还有路易十六的御批呢!
“啊!对一个海员来说,这就是死得其所了!”尼摩船长感慨道,“珊瑚坟墓堪称安宁的坟茔!但愿上天千万别把我和我的同伴安葬在珊瑚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