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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诞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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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焕!”巫彭呆了片刻,忽地抬头,厉声,“是你做的?”

“哈哈哈哈……”深不见底的门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邪异而放肆,语音却冷静得近乎疯狂,“元帅,你不是想让云家死绝么?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包围含光殿的军队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士兵相顾低语——什么?云少将居然真的还好好地活着?!

“云焕,你疯了?连亲妹妹都杀!”看着地上云焰的头颅,巫彭脸上渐渐涌起了杀气,“丧心病狂的狼子!”口里说着话,他的手却按上了剑,一步一步向着含光殿靠拢,眼神里透出凌厉的杀气——

那是他身居高位几十年来,第一次准备亲自动手!

就算云焕此刻尚有余力,可以斩杀云焰。但此刻含光殿的结界已破,那人又已经是筋脉俱断,无论如何都是一举诛灭的大好机会!

身后的副队长季航早已明白了元帅的心思,回身无声地比了一个手势,帝国军队随即从两翼悄悄包抄,将含光殿包围得水泄不通,另外有一队善于搏击的精英战士出列,跟在元帅身后随时准备支援。

红衣大炮也被重新擦拭干净了里面的血污,调好了准星,对准了黑洞洞的大门——只待里面的人一出来,就将其轰成齑粉!

铁桶似的包围里,巫彭缓缓踏入了含光殿,全身绷紧,杀气漫溢,将右臂按在刀柄上。五十年了……自从五十年前和那个空桑女剑圣在大漠里一战之后,他再也没有拔出过这把军刀,也以为余生里不会再有拔刀的必要。

可是如今,竟然又不得不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爱将下杀手!

“呵,呵呵……”在巫彭踏入门内的刹那,黑暗里传来了低沉的冷笑,有什奇异的光在明灭——巫彭一惊回首,随即发出了一声低呼。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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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片的含光殿里有隐约的金色光芒,在庭中浮动不定。那一声冷笑从闪电的中心里传出,诡异邪气之极。即便是巫彭也不自禁的心生冷意,有一种隐约的恐惧。

“云焕?”他看见了光芒中心的人形,脱口。

“呵呵。”那人只是垂首冷笑,金色的闪电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忽然抬起了手,手里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来——这一次巫彭看得真切:那,正是剑圣一门中代代相传的光剑!

巫彭暗自一惊:他、竟尚能握剑?!而他身上的那种气息……那种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云焕在冷笑,却不发一言,脚边躺着云焰的无头尸体。他静静地抬起了头,看着走入含光殿的元帅,看着门外如潮涌来的军队,眼神里反而流露出一种狂喜的杀戮表情。

“真好……”终于,他抬起了头,模糊地说了几个字,“血祭……”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巫彭悚然一惊——眼睛!黑暗里那双眼睛,竟然是璀璨的金色!极度的黑暗感再度扑面而来,几乎将他彻底吞没……这,还是云焕么?

然而毕竟身经百战,帝国元帅很快便沉住了气,冷笑了一声,反手铮然抽剑。巫彭单手执剑,冰冷的剑脊贴着他的眉心,冷冷看着眼前回光返照般的下属,开口:“五十年前,我便是用此刀与空桑剑圣慕湮血战三日——在她之后,我以为世上再无值得我拔刀之人。没想到五十年后,我仍要以此刀取走她唯一弟子的性命。可惜啊可惜……”

黑暗里,那双金色的眼睛闪了一下,缓缓阖起。

“慕……湮。”那两个字从开阖着的唇间缓缓吐出,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遥远的回音,“师父……师父?”

喃喃念着那个名字,黑暗里,那种不祥的金色光芒忽然黯淡消失了。

冷月下,渐渐显露出孑然的人形——破军少将血迹满身,正漠然平持着光剑,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沉湎于某种回忆中不可自拔,手中长剑微微颤抖。

——就是现在了!

巫彭没有再犹豫,趁着对手分神,霍然低喝一剑便如雷霆般发出!

“叮!”那个闭目的人头也没抬,手里光剑光芒暴涨,一瞬间就格挡住了巫彭的剑——两剑交击,云焕长发被剑风吹起,猎猎如帜。然而他还是没有睁开眼,只是单手握剑格挡,脸上却露出了极度苦痛的神色,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了?是终于无忍受身上的伤了么?

“不……不,”只听他垂首喃喃,语气里充满了苦痛挣扎的痕迹,“我再也不配…再也不配……叫那个名字了。我甚至…不配再拿这把剑……”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巫彭,冷冷一笑,眼里有看不到底的黑暗:“但是…元帅,在我放弃这把剑之前、就让它饮下你的血,替师父了结未完的心愿吧!”

巫彭悚然倒退了一步,定定看着云焕的眼睛——

那双的眼眸,居然是金色的!

迦楼罗的机舱内,黑暗而沉默。

飞廉坐在金色的座椅上,静静等待着明茉的归来,满地浮动着珠光,宛如梦境。在寂静的等待中,他只觉这短短几个时辰长的宛如一生,无数念头浮上心头,一时间心乱如麻。忽然外面红光一闪,他不自禁地转头看向舱外。

“糟了!”飞廉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含光殿那边怎么了?”

惊呼未落,整个迦楼罗忽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战栗,仿佛一颗心脏被骤然捏紧。

“结界破了……结界破了……”潇的声音在黑暗的机舱内反复响起,带着深深的恐惧,“云少将怎么了?云少将怎么了!他……”

潇被固定在黄金的座椅上,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脸上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焦急,全身的肌肤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有无形的利剑正在一分分的劈开她的身体。鲛人傀儡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声音逐渐变得尖利:“不!不!不能让他们带走云少将!”

“潇……冷静点!”底舱剧烈的震动几乎让人站不住脚,飞廉回头看着她,厉叱,“明茉很快就会来,稍微等等!”

怎么还不来?明茉回府邸里取那枚镇魂珠,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不……不能等了,不能等了!”潇的语气陡然急促,一贯柔和顺从的语声里带着罕见的暴烈和决绝,整个迦楼罗都在战栗,“必须立刻想办法……不能等了!我们、我们要马上到他那儿去……否则、否则那些人会……”

迦楼罗忽然起了剧烈的震颤,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飞廉忽然觉得足下一轻。他惊骇地看着舱室外,窗外,那些黑黝黝的建筑正在缓慢地朝后移动——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迦楼罗……居然真的动了?没有如意珠,没有镇魂石,迦楼罗居然凭空的动了起来!

潇这一刻的念力是如此强烈,居然可以推动迦楼罗!

“飞廉!”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过头却看到了云梯上攀援着的人。

“冶胄!”他脱口惊呼,“你在干什么?”

夜里急奔而来的人在云梯上停住,一把拉开了一个暗门——门内炉火熊熊,热潮扑面,赤红色的光映亮了冶胄的脸,脸上的表情显得如此森严而可怖。

“冶胄,小心!”飞廉认出那是炼炉所在,不禁失声惊呼。

冶胄望着帝都的禁城方向,眼睛里涌动着可怕的亮光——那一片结界的红光已然消失了,漆黑如死的铁幕重新笼罩下来,仿佛要将所有鲜活的生命就此活活扼杀。

还是失败了么?竭尽了全力,也还是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

事情急转直下,已经等不及明茉拿回镇魂石了……那个门阀贵族小姐,原来真的是指望不上的。现在结界已破,云家又将落入怎样可怕的境地?那些人……那些帝都里的禽兽们,会把他们怎样!

烈焰在炉里燃烧,足以融化钢铁,身边热潮如涌,然而,他却浑然不觉。

“飞廉,”忽然间,冶胄抬起了头,低声,“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不等对方回答,话音未落,他忽然肩臂用力,整个人猛然向上掠起!——只是一瞬,那个身影便在炼炉口消失,只见火舌熊熊赤红色一片,将所有投入其中的都全数吞没。

“冶胄!”飞廉惊呆在当地,失声,“冶胄!”

他拉开了机舱门,便想下去查看,然而与此同时整个迦楼罗再度猛烈一震,忽然间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那声音极度可怕,仿佛是九天上雷霆震动,巨大的翅膀扑扇而来,遮蔽一切。

整个机舱都在剧烈颤抖,他必须抓紧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在跌倒——飞廉低下头,看到脚下的大地忽然间在加速往后退去,只是一个眨眼,迦楼罗的底盘便已然离开了石坪,呼啸着飞起!

怎么可能?迦楼罗,竟然真的飞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地面,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街道、房屋在一瞬间迅速变小,只是一转眼,他们便已经凌驾于九天,俯瞰着大地。

“要快点去!”潇的声音却重新回荡在机舱里,疯狂而不顾一切,“一定要赶上……一定要!……我、我们一定不能让冶胄白白死了!”

飞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方才,冶胄不惜投身炼炉,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让迦楼罗获得哪怕一瞬的驱动力,也要竭尽全力去营救云焕!

金盔下的潇还是闭着眼睛,然而脸上却流露出激烈的神色,双手微微颤抖,眼角接二连三地滚落出豆大的泪滴,那些珍珠滚落到地上,发出长短错落的声响。飞廉还没有归位,然而即便是主座空缺,她居然以一人之力操控着这庞大的机械,急速地飞了起来!

也许是仅仅只吸收了一条人命,动力不足,迦楼罗无法飞得太高,只是贴着地面低低飞行,震动得非常厉害,似乎随时随地都要坠毁于地。

被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从梦里惊醒,地面上到处都是惊呼声。那些帝都里的人们半夜醒来,看到窗外飞过的巨大金鸟,一定以为是在做梦吧?

一个猛烈的踉跄,飞廉扶住了舱壁,发现速度已然渐渐减慢。

相对于这样庞大的机械来说,一个人生命的力量毕竟有限,在最开始的爆发后,迦楼罗只是掠起了一瞬,随即便飞得越来越低。很不平稳,在掠过禁城城头的时候向下一沉,巨大的金色翅膀刮倒了一座角楼,几乎一头栽入了城中。

“飞廉!飞廉!”潇竭尽全力操控着机械,“帮帮我!”

力量的衰竭是急遽的,整个迦楼罗呈现出不可控制的颓势,双翼无法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飞着,急速向禁城里坠落下去——远远地,甚至可以看到含光殿的轮廓。如果、如果无法控制迦楼罗,在坠毁的瞬间、半个禁城都会被毁掉吧?

飞廉一惊,一个箭步冲向了那张金色座椅,坐下的瞬间金盔吊落下来。

“别紧张!不要放松,你控制好平衡,我来掌握下落的方向和速度!”他闭上了眼睛,在意念里对着潇厉喝,“看到含光殿前的圣女广场了么?朝着那里落下,千万不要出差错!”

“是!”潇急促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再也无声。

机舱里黑暗而沉默,只有无数的珍珠随着越来越激烈的颠簸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簌簌的声响,珠光浮动,映照着两个人肃穆的脸,飞廉的双手在复杂的机簧和按钮之间飞速跳跃,不停地平衡着、操控着。

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稳住!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地面上传来士兵们的惊呼,潮水般回荡在夜色里。包围了含光殿整整数天的帝国军队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金色巨鸟,个个面上都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下意识地倒退——那、那是什么?是做梦么?

那样巨大的金色飞鸟,居然在这个噩梦般的夜里从天而降!

“巫彭元帅!巫彭元帅!”季航无法弹压住如潮撤退的士兵,焦急地寻找着主帅,希望他能出来稳住局面——然而,自从踏入含光殿后元帅便失去了踪迹。

无法获得上司的指示,然而眼前的危急已然压顶而来,季航只有挺身而出担起了指挥的责任,嘶声:“迦楼罗!那是迦楼罗!大家不必惊慌!征天军团,调集钧天部中所有可以出动的风隼和银翼,集中攻击!”

毕竟是铁一样的部队,虽然在猝不及防的惊乱之中,无数架风隼还是飞上了天空,围合过去。然而不等包围完成,只听喀喇喇的巨响连绵起伏,迦楼罗已然压倒了广场附近的祭坛,一头栽落栽地面上!

“云少将!”迦楼罗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喊,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恐惧而焦急——然后,舱门忽然打开,一个人影闪电般从巨大的机械上掠下,几个起落便掠入了含光殿,消失在夜色里。

云焕……云焕,我们来了。一定要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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