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39.路边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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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到基尔塔坦路边一片很大的空地,听人们唱爱尔兰歌曲。我正等待着歌手到来,突然一个老人唱起关于那个多年前死去的乡村美人的歌,并谈到一个他认识的歌手。他说,那歌手唱得那么动听,以至马儿都不愿意超过他走到前头,而是扭过脖子,竖起耳朵听他唱。这时,二十来个披着披巾、佩着念珠的大人和孩子围到树下听他说话。有人唱起《忠诚的心上人》,然后另一个人又唱起《杰米,我的宝贝儿》,这是一首关于分离、死亡和放逐的悲伤之歌。随后,几个男人站起来,跳起舞,另一个人打着拍子,又有人唱起《我亲爱的埃布林》,这是一首快乐的相聚之歌,我一向认为它比别的歌更为动听,因为这首歌的作者唱它给情人听的地方,正是在我从小欣赏到大的那座大山的山脚。歌声融进月色,又飘散进枝叶之间,我试图回忆歌词,可是它们变得朦朦胧胧,仿佛和一代代人溶为了一体。时而是一个词组,时而是一种态度,一种情感,让我想起一些更古老的诗篇,或者甚至那些已被遗忘的神话。我的思绪飘得如此之远,以至于我仿佛来到四条河流[1]中的一条,沿河在乐园的墙边行走,一直走到知识和生命之树下。村舍中代代相传的歌谣或者故事,没有哪一则不具有这种令人展开遐想的魔力,因为,尽管我们对于它们的来源可能知之不多,但是我们都知道,它们像中世纪的家谱一样,可以把不间断的高贵血统一直追溯到世界开端。民间艺术实际上是思想中最古老的贵族,它拒绝短暂易逝、微不足道的东西,也不接纳仅仅是小聪明和俗艳之物,更拒绝粗俗和虚伪;它搜集了一代代人最质朴、最深刻的思想,所以,它堪称所有伟大艺术的发源地。这种由朴素的思想凝结而成的艺术,无论在哪里的炉边被讲述,在何方的路边被吟唱,或者被刻上哪处的门楣,它总能在时机成熟时迅速得到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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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伊甸园的四条河流。——译注

在一个驱逐了想象传统的社会中,只有很少人——成百万人中的三四千人而已——受益于其性格或者环境,再加上必不可少的艰辛努力,才得以理解那些想象的事物,然而,“想象就是人类本身”。中世纪的教会把一切艺术都拿来为己所用,因为人们知道,当想象枯竭时,能够唤醒睿智的希望和持久的信仰,能够帮助理解慈悲的那个主要的声音——或者说唯一的声音——将只能变得话不成句,或者干脆陷入沉默。所以,我始终认为,我们,希望通过赋予古老的歌谣以新的生命,或者通过在书中收集古老故事来重新唤醒想象传统的人,参加了加利利的争吵。争吵的另一方是那些想要传播外国做法(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些做法在精神上都是空虚贫乏的)的爱尔兰人。他们扮演的是犹太人的角色,高喊,“你若释放这个人,就不是该撒的忠

臣!”[2]

[2] 据《圣经·约翰福音》,耶稣受审时,彼拉多本想释放他,但犹太人高喊此话,使得耶稣最后被钉上十字架。——译注

19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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