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读书

第30章 · 1

[美]弗兰克·赫伯特2020年06月1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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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以能量源的形式接受宗教。它是可以被引导从而为我所用的,但仅限于经验所揭示的那些。这就是自由意志的秘密含义。

——护使团,初级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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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一大片厚重的乌云在中枢上空缓缓移动,欧德雷翟的工作室内一片阴郁的沉默气氛,她觉得自己以内在的宁静回应着这沉默,就好像她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会打扰某种危险的力量一样。

默贝拉的试痛之日,她想。我不能主动去想任何征兆。

气象部发布了确定无疑的乌云警告。这些乌云是意外布置错误造成的。已经采取了补救措施,但还需要时间等其生效。与此同时,预计将有大风天气出现,还可能会伴有雨雪。

什阿娜和塔玛拉尼站在窗边看着控制不佳的天气。她们的肩膀互相挨着。

欧德雷翟从桌后的椅子那里望着她们俩。这两个人自从昨天的共享之后就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一样,这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虽然数量不多,但已知的类似先例是有的。交换,在有毒的香料精华前或是实际死亡时刻发生,通常都不会在两个参与人中间产生更深入的现世接触。观察她们很有意思。两个倔强的背影很奇怪地竟然有些相像。

也许是临终的力量使共享带来了性格上的强大变化,欧德雷翟不得不忍受她们的亲密,同时也了解了这一点。不管什阿娜在隐藏着什么,塔玛都没打算要宣扬出来。这是与什阿娜最基本的人性所纠结在一起的东西。而塔玛是可以信任的。直到另一个圣母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共享之前,必须先接受塔玛的判断。不是说监理者们会停止刺探和观察日常细微之处,只是她们现在绝不需要新的危机了。

“这是默贝拉的大日子。”欧德雷翟说。

“她活不下来的概率很大,”贝隆达说,她身子向前,在她的犬椅上往前挪了一下,“如果她真的失败,我们还有什么宝贝计划吗?”

我们的计划!

“等死。”欧德雷翟说。

在这种语境下,这个词有几层含义。贝隆达把它解读为在默贝拉将死之时,获取其表象人格记忆的一种可能性。“那我们一定不能允许艾达荷在旁边观察!”

“我的命令仍然有效,”欧德雷翟说,“这是默贝拉的愿望,我也承诺过她。”

“失误……失误啊……”贝隆达嘟囔着。

欧德雷翟知道贝隆达怀疑的源头。对她们所有人来说,这都显而易见:默贝拉的心里有着极端痛苦的地方。这使她在面对一定问题时,就像是面对食肉动物的猎物一般,避之不及。不管她心里埋着的是什么,都埋藏得很深。催眠状态诱发是无法解释这一点的。

“好吧!”欧德雷翟的声音很大,这是在强调接下来的话需要所有人都注意听,“我们以前从来没这么做过。但是我们不能把邓肯带离战舰,所以我们必须去他那里。他会在现场。”

贝隆达还好,但真的很震惊。除了那该死的魁萨茨·哈德拉克本人和他的暴君儿子,还从来没人知道这个贝尼·杰瑟里特秘密的具体细节。那两个怪物都感受过香料之痛。两场灾难!暴君的香料之痛自行发展,每次作用于一个细胞,最终将他转化成了一个沙虫共生体(不再有原虫,不再有原来的人类)。还有穆阿迪布!他大胆尝试了香料之痛,看看带来了什么后果!

什阿娜从窗前转过身,朝桌子走了一步,欧德雷翟升起了好奇心,似乎这两个站在那里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双面门神雅努斯的雕像一般:背对背,但是只有一个表象人格。

“您的承诺让贝尔很困惑。”什阿娜说。她的嗓音多么温柔。

“他可以做默贝拉的催化剂,帮她渡过难关,”欧德雷翟说,“你们容易轻视爱的力量。”

“不!”塔玛拉尼面对着窗户说,“我害怕它的力量。”

“有可能!”贝尔还是一副轻蔑的神情,这对她来说再自然不过。她脸上的表情说明她还是执拗地保持着顽固的姿态。

“傲慢。”什阿娜叨咕着。

“什么?”贝隆达在她的犬椅上转了过来,压得椅子似乎愤愤不平般地咯吱作响。

“我们和斯凯特尔有同样的弱点。”什阿娜说。

“哦?”贝隆达觊觎着什阿娜的秘密。

“我们以为自己在制造历史。”什阿娜说。她回到了塔玛拉尼身旁自己的位置上,两个人都望着窗外。

贝隆达把注意力转回到欧德雷翟身上:“你理解吗?”

欧德雷翟没理她。让这个门泰特自己琢磨好了。工作台上的投影仪咔嗒一声,一条信息显现出来。欧德雷翟读了出来:“舰上还没准备好。”她看向窗前那两个挺直的背影。

历史?

在圣殿,尊母还没出现之前,能让欧德雷翟乐于认作是创造历史的事务不多。只有一个又一个圣母通过香料之痛,平稳毕业。

仿佛一条河流。

流淌着,去往别处。你可以站在岸边(欧德雷翟有时候觉得她们在这里就是在做这件事)观察到它的流动。一张地图可能告诉你河流的流向,可没什么地图能显示更基本的元素。地图永远也无法显示这条河流上货物的详细动向。它们去了哪里?地图在这个时代价值有限。一张打印出来或是从档案中获得的投影而已。那不是她们需要的地图。在哪里一定还有张更好的,一张与所有生命都相关的地图。你可以把那张地图装进你的记忆里,偶尔再拿出来仔细看看。

我们去年派出去的圣母派润提发生了什么事?

头脑中的地图就会接管这个想法,并创造出一副“派润提景象”。当然,事实上河上只有你自己,但这没什么区别。它还是她们需要的那幅地图。

我们不喜欢出现在别人的水流中,因为我们不知道下一个弯道可能会出现什么。即便要待在任何管控位置都必须与其他水流保持接触,我们仍然总是更青睐在高空掠过。毕竟,每条水流中都有不可预知的东西。

欧德雷翟抬起头,看到她的三个伙伴正望着她。塔玛拉尼和什阿娜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窗。

“尊母忘了任何形式的墨守成规都很危险,”欧德雷翟说,“我们是不是也忘了这点?”

她们还是望着她,而她们都听到了。太过于保守,面对意外来临时就会毫无准备。那正是穆阿迪布教给她们的,他的暴君儿子更加让这个教训永生难忘。

贝隆达闷闷不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在欧德雷翟意识的幽深处,塔拉扎低语:“小心,达尔。我很幸运。很快便抓住了优势。就像你一样。但你不能全靠运气,这是困扰她们的问题。甚至根本不要去期望有运气。要把运气当作是水中花。让贝尔说出她的想法。”

“贝尔,”欧德雷翟说,“我还以为你接受邓肯了。”

“有限度的接受。”这绝对是谴责的口吻。

“我觉得我们应该动身去战舰那边了。”什阿娜的语气中强调着事情的迫切性,“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吧。我们恐惧她的未来吗?”

塔玛和什阿娜同时朝门口转过身去,就好像是同一位木偶师在掌控着她们身上的弦。

欧德雷翟感觉什阿娜打断得正是时候。她的问题提醒了大家。默贝拉可能会变成什么样?一个催化剂,我的姐妹们,一个催化剂。

她们从中枢出来的时候,狂风迎面扑来,这一次,欧德雷翟对管道运输系统心怀感激。从管道中走过会感受到更温暖的气流,而且没有气势汹汹的迷你风暴扯起她们的长袍。

她们在一辆包车里坐下后,贝隆达又一次开始了她不厌其烦的谴责演说:“他做的每件事都可能是种掩饰。”

又一次,欧德雷翟说出了亘古不变的那套贝尼·杰瑟里特关于减少对门泰特依赖的警告:“逻辑是盲目的,它往往只知道自己的过去。”

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得到了塔玛拉尼的支持,她插嘴说:“你快成偏执狂了,贝尔!”

什阿娜语声更加轻柔:“我听你说过,贝尔,逻辑对下锥形棋很有用,但对生存所需来说往往太慢。”

贝隆达坐在那里,双眼圆睁,一言不发,只有她们乘坐的管道车厢偶尔发出的微弱咝咝声打破寂静。

千万不能把嫌隙带到舰上去。

欧德雷翟用她对什阿娜的语调说:“贝尔,亲爱的贝尔。我们没时间把所有困境中那些复杂难料的结果都考虑到,我们没法再说这样的话:‘如果发生了这件事,那件事一定会跟着来,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如此行动,再这样,然后……’”

贝隆达真的轻声笑了起来:“哎呀,天!普通思维真是一团乱麻。我千万不能要求我们都需要的那样东西,也不能有——时间足够做好每个计划。”

这是贝隆达的门泰特模式,她是在告诉她们她知道自己那颗普通大脑惯于骄傲,因此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它根本是组织不合理,杂乱无章。想想非门泰特得忍受什么,只能实施这么一点点命令。她伸手穿过座位间的隔栏,拍了拍欧德雷翟的肩膀。

“放心,达尔。我会注意的。”

看到这一幕交流,外人会怎么看?欧德雷翟不禁想。四个人同心协力,为一位姐妹共同努力。

也是为了默贝拉的香料之痛。

人们只看到了圣母们戴上的这副面具表面。

如有必要(这些日子以来,多数情况下都很有必要)我们会以惊人的本领去行事。并非骄傲;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但是让我们放松一下吧,我们也和普通人一样会在情绪的边缘听到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我们听到的会包含更多内容。我们和任何其他人一样生活在很小的范围内。只有头脑的空间与身体的空间。

贝隆达让自己镇定下来,双手紧握放在大腿上。她知道欧德雷翟的打算,并没说出去。这是种信任,这种信任超过门泰特预测,进入人更基本的层次。预测是件极其万能的工具,但不管怎样也只是件工具。最终,所有工具都要依靠使用的那个人。欧德雷翟一时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才能既表达她的感激,又不会削弱彼此的信任。

如履薄冰,但我只能默默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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