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数年发生的事 · 2
七九六年十二月四日
昨天写的东西,我想做部份的修正。我以为和先寇布准将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并非如此。在伊谢尔伦攻略战结束后,曾见过一面。但是那也只是在统合作战本部等杨提督时,稍微报了名字而已,随后就马上忘记了。而且,那时先寇布准将也没有告诉我名字啊。不过先寇布准将也真是坏心眼,还用一副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说什么:“尤里安·敏兹就是你吗?”!
“对啊,这是个很好的教训。告诉你华尔特·冯·先寇布是怎样的一个大坏蛋。”
奥利比·波布兰少校这么告诫我。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很中意我似的(若神气地说,我也是很中意这个人)。他在露天咖啡座喝茶的时候看到我,就叫我坐到他那桌去。在一起的还有伊旺·高尼夫少校,为了我还特地挪出位子,真是不胜惶恐。
“敏兹你来得正好。今天漂亮的小红帽没从这里经过,所以狼先生的心情正十分恶劣呢。”
就这样,稍微聊了一会儿,话题就转到先寇布准将身上。似乎是我记述的手法太糟了,不过反正不是让别人看的文章,也就无所谓。
照波布兰少校的说法,似乎是少校正要教训坏人的时候,先寇布准将阻止了他的样子。
“是怎样的坏人呢?”
“是个专杀自己人的无能法纪球,还把我爱机的机枪瞄准装置弄偏了。如果再晚5秒的话,那家伙大概再也不会替其他人惹任何麻烦了,结果先寇布这个多管闲事的……”
“主要的重点是说这只是私人之间的恩怨,不必太过于重视。所以敏兹小弟,还是趁热把柠檬茶喝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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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尼夫少校笑着对我说完了之后,波布兰少校满脸愤愤不平的表情:“哼,这是因为对你有好处。多打下了四架,我那时一架都没打下来。”
“因为战场转到亚姆立札的关系,一气击落五架不也很好吗?结果全部合计起来,也只能击落相同数量的敌机而己。”
“就是这个叫人不爽!本来我应家会比你多出三架的啊!”
象这种对话一直持续不断,因为实在很好玩,所以就待了很久。
在我和两位名飞行员分手,急急忙忙回到宿舍时,杨提督正平躺在室的沙发上。
“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不,因为起来的话肚子会很饿,所以想稍微减少一些能源的消耗而已。”
我赶快去准备晚餐。要是让艾尔·法西尔和亚姆立札的英雄饿死的话,真是对不起后世的历史学家呢。
因为不能让饥饿的青年久等,所以我把肉、青菜、米和速食汤的粉全混在一起,以超快的速度煮了一锅大杂烩,但杨提督还是很高兴地全部都吃光了。
我想,空空的肚子永远都是最棒的调味料呢。
而且,以杨提督的身份来说,就算是在战地里,想要吃豪华餐点也不会有问题的,但他却特地等着吃我做的菜。对于这种期待和信赖非得加以回报不可,但要先回家一趟再出去,实在是稍微麻烦了一点。
七九六年十二月五日
我到现在也还只知道伊谢尔伦要塞的一小部分而已。每天继续不断有从海尼森搬来的军人及其家族,好象都快从港溢出来似的,但却能完全地被居住区吸收迸去。在伊谢尔伦的居住设备大约足够容纳军人和平民加起来五〇〇万人使用,大得就连最下级的士兵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象浴室热水热不热啦,电灯亮不亮啦,储藏室的门会不会轧轧作响啦,这些日常生活谈不上完全满意的地方有很多就是了。而对于这些抱怨要由谁去处理呢?
这样一个一个的小问题,有一百万个聚集起来的话,也会象是在杰服粒子的仓库丢火花迸去似的。这些要如何去解决——杨提督考虑过,希望能交给卡介伦少将去处理。不,不对,是全部“推”给他才对。我在想,杨提督一定是除了作战之外,不想再伤任何脑筋了。
“那家伙如果是可以不动手做就能解决的话,大概连呼吸也想省了呢!”
卡介伦少将常常这么说。当我把这些话告诉杨提督时,提督以从真的表情考虑着,最后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喃喃自语……
“这个主意也相当不错呢。”
没错哟,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懒鬼!卡介伦少将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反应了。
但我的意见却稍有不同。杨提督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是个擅长家事的天才。就象厨子能用煎锅做出洋葱蛋卷一样,杨提督能操纵舰队获得胜利。除此之外的事如果没法办到的话,也没有任何理由来责难他。卡介伦少将对这一点当然也非常清楚,这只不过在调侃他而已。
七九六年十二月六日
在伊谢尔伦,和我同年的女孩子大概也有数千人左右。其实这是当然的事。要塞和舰队合起来有至少二〇〇万的军人都住在这里,而其中又有一半已经结婚,妻子和小孩子当然也一起住在这里。
不过,实际上看到女孩子一大群出现在路上的场面,我还是不太自在。
为了躲避这一群美丽又生气勃勃,象然热带群似的女孩子们,在横巷里见熟人了。
“喂,别这么没出息啊!这样一点霸气都没有,怎么能当我的继承人!”
被神出鬼没的波布兰少校这么取笑着。这个人大概时常在练习吧?不管穿军服也好,便服也好,随时都在找女孩子搭讪。不过今天倒是很难得平时的搭档不在一起。
“向女孩子搭讪是男人的义务,我是不会逃避我的义务的。”
波布兰少校对自己如此肯定之后,还教了我一条女孩们唱的歌。
“嗨、约翰·皮耶鲁,地狱在向你抛媚眼
嗨、约翰·皮耶鲁,只有虚伪的微笑适合你
嗨、约翰·皮耶鲁,粉碎封闭魔王的地狱之冰吧
嗨、约翰·皮耶鲁,从你的酒杯中振作起来吧……”
我问波布兰少校这个“约翰·皮耶鲁”到底是谁,他马上回答说他也不知道。好象是还使用西元纪元时的宇宙流浪汉,“似乎不怎么行,不象我这么受女人欢迎”波布兰少校加上这句多余的解说。而主张是这个人的临终之地的,至少有十个以上的星球。
“被我攻陷的女人们出生地的星球数,至少比这个多十倍!”波布兰少校最后没忘记加上这一句。
结果,今天发生的事只有如此而已。
七九六年十二月七日
一大早,我在烤面包上涂牛油时想,我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同盟也好,帝国也好,都有许多人在使历史产生变动,实际地使历史发生变化。
我也并不是为什么事着急。因为这种事是着急也没有用的,而我只不过稍微想多了一点而已。到底是哪里的谁,在操纵着包括我在内数百亿人的命运?
“不要着急,尤里安,早饭在中午之前解决就可以了,葬礼等死了之后再准备也还来得及。”
杨提督对我说这些话,是在我考虑根据提前结业制度,向学校提出休学的时候。杨提督打消我的念头,告诉我不一定要勉强成为军人。这是自从两年又八个月前,我成为杨家的一员之后,一直没有改变的态度。
“看起来不象养得起两个人吗?”
有次杨提督这么说,好象是因为和卡介伦少将之间开了什么玩笑的缘故,关于这点,杨提督和卡介伦少将都笑着不说明原因。这两个人每次在海尼森见面都象恶言恶语交换会似的。使杨提督成为我的监护人的是卡介伦少将,并且杨提督为了把他叫来伊谢尔伦,今天也发了电文回首都海尼森。
七九六年十二月八日
说来非常平稳的一天。我放弃了老是考虑——这样的时间里,历史会怎样——这种想法。这对精神健康不太好。我现在正在可能缔造历史的人的身边,对一个十四岁的人来说,这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七九六年十二月九日
由于通讯教学的几何一点也不好玩,我就擅自改为阅读自习。只有这种地方象杨提督的少年时代,这倒是相当叫人头疼。
“无辜而被杀的人们”这本书是从杨提督的书架上抽出来的,记述一些因为警察捏造证据、以及法官的无能和检察官的偏见,而错误地被执行死刑的事例。在我读到为了告发上司的贪污,却反被加上帝国军间谍的罪名而被枪杀,事后才发现他是无辜的这种案例之后,愤怒、悲哀和恐怖充满了我的心。
在民主主义的国度里也会发生这种事!
在旁边有杨提督写的眉批:“必须出版象这样的读物,实在令人感到十分悲哀。但同时,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禁止象这类读物的出版,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傍晚,我把书还给提督,并为擅自借阅的事道歉。提督笑着原谅我,他最近因为只看鬼故事或短篇故事集,所以连书借走了也没发觉。稍后又以认真的表情说:“尤里安,这本书在军官学校被列为有害书籍。只为了会损坏民主国家体制尊严的这个理由,把它当成色情小说之类,看到了会被没收的。”
结果,就因为是禁书反而更想去读它,杨提督背着教官和风纪委员,常常看这类的书。还组织了个“有害书藉爰好会”,象亚典波罗提督就对怎样拿到书、怎样隐藏、偷偷阅读的方法以及更进一步要怎样对抗风纪委员这类活发国十分热衷。
“但亚典波罗对组织化的活动太过于热衷了,结果书好象没看过几本。”杨提督笑着这样对我说。这个笑容,我好象能看到更深的含义。但如果问我到底深到什么程度,我可就头大了。
我说得出来的,大概就是杨提督不同于普通军人而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以这么说,提督的头脑的确是优秀军人所该拥有的,但灵魂却不是。
杨提督是希望成为历史学家。我成为杨家的的一员之后,至少听过这件事有一百次以上。不情不愿当上军人的人,三〇岁就升到上将官阶的大概很少见吧。这样会是没选对自己喜欢的职业吗?但我以为,杨提督对指挥作战这件事绝对不会讨厌,应该是讨厌以这个为职业而已。我问过杨提督有关各种想法。
“猜对一半。”
只是这么回答,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想会不会是对于热衷指挥作战的自己感到讨厌呢?这个问题只好留到下次再问了。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日
由海尼森传来新闻,知道银河帝国的高层阶级激烈的权力斗争一直持续着,有发生内乱的可能性。
“这不是预测而是期待罢。判断的资料并不是很齐全。”
虽然杨提督这么说,但提督也预料会有内乱的发生。不管怎么说,大贵族们的势力和新兴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侯爵的努力是无法共存的,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对大贵族们来说,时间拖得越久,罗严克拉姆侯爵的实力就会越强,所以一定是希望早点掀起战端的。听说现在的罗严克拉姆侯爵已经就任宇宙舰队司今官,实力超越了军务尚书或统帅部长。然而他和我只差六岁而已。“罗严克拉姆侯爵是天才”这句话,杨提督说过好几次似乎对他的胜利深信不疑。我实在很在意。
驻留舰队举行了演习,结果似乎不怎样理想。亚典波罗提督板着脸对我说:“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与葡萄酒和威士忌一样,要等味道变好还需要一段时间。请就这样转告杨提督,尤里安……不!敏兹军属。”
我就照他说的转达。杨提督听了之后,一脸好象下三次元西洋棋被将军时的表情一样,把脱下来的黑色扁帽套在左手指上转圈圈。
“是吗?要把行动统一还需要一段时间,是吗?这也是没办法的……”
“最近船队会需要出动吗?”
我话才问出,马上就后悔了。在这瞬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于耍小聪明了。杨提督用黑色的眼睛看着我,平静的回答:“希望事情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但可能会这样也说不定。”
在这两年又八个月中间,我从来没被杨提督吼过。这不是代表我很优秀,而是因为杨提督的宽大。当杨提督觉得受到伤害,或是我做错事他要告诉我的时候,他会搔搔头,连续叫两次我的名字“尤里安、尤里安”这样。
这时他的表情,和那种表情很类似。我想我的脸大概都红了,说了超出份内的活,要是被骂也是应该的。我常常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放纵了。我绝对不希望因为他人使性子,而今杨提督不愉快。
我的日记上,有印上国父海尼森的活,“自由、自主、自尊、自律”。我想要不被杨提督骂的活,第四点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现在,说起来还是令人觉得奇怪。杨提督在家事这方面,是既不勤快也不能干。要是提督的脑细胞有百万分之一用在家务事方面的话,必定会成为一个烧饭和清扫的能手,这样大概也不需要我了。所以我希望杨提督在家事方面是无能的。
认真说起来,就算是现在我对提督而言,也不一定是不可缺少的。烧饭找个厨师来就可以了,扫地、洗衣啦,或是机械方面啦都交由专人来做就可以。不用说,要找个勤务兵也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老实说,我很害怕。害怕杨提督会对我说,不再需要我了。就因为我自己很清楚这件事,所以我努力希望使他不会这么说。别人常说:“你太过于乖巧”,这些都是他们误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被杨提督之外的人误会,我是一点也不在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