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库 · 2
他理解嫉妒,理解占有欲:任何人占用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他都怒不可遏。
无法容忍这个宇宙中难以解决的顽疾,无法容忍民众混乱的生活:这是他的普遍状态。
怨恨是一种消遣:从敌人的痛苦中,他得到极大的快乐。
骄傲是一种贵族的美德。如果有任何人胆敢指摘他的正直,他的荣誉,或他理所应当的地位与权威,愤怒都是他不可剥夺的权利。
义愤对他来说很有道理。当凡夫俗子们无可救药地一片混乱,拒绝遵循那个“天经地义”的社会结构时,他就会义愤填膺。
至于其他生命会对他有何感觉,他漠不关心。他只关心那些生命会为他,或对他做些什么。
很可能,他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其他人根本就没什么……意思。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根本就不完全是真实的。
对杜库来说,其他人大多是抽象的符号,简单的图画,可以分为两个基本类别。第一类是“资源”:可以满足他各种需求的人。比如绝地——这个群体他利用了大半生,甚至到现在仍有利用价值,尤其是梅斯·温杜和尤达;长期以来,他们都将他看作朋友,这成功地蒙蔽了他们对他真实动机的察觉。当然,就目前而言,还有贸易联盟、星际银行业团体、技术联盟、企业同盟和吉奥诺西斯的军火巨头。甚至还包括银河系中的一介草民,他们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作为数目可观的观众,膜拜他的崇高与伟大。
另一类是“威胁”。他将所有不能算做第一类的人列入这第二类。
没有第三类。
有朝一日,恐怕连第二类都不会有了;被杜库伯爵认定为“威胁”就是一种死刑判决。有些人则是他准备宣判死刑的对象,比如,他现在的盟友:前面提到过的贸易联盟、星际银行集团、技术联盟、企业同盟和吉奥诺西斯军火商的领袖们。
背叛正是西斯之道。
杜库伯爵带着厌恶,冷冷地注视着克诺比和天行者的蓝色全息图,他们在电梯井里上下乱窜,被毁灭机器人追进追出,就像上演着一场荒唐可笑的闹剧。
“被他俘虏,”他慢慢地,若有所思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将是一件难堪的事情。”
回答他的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有时只有这个声音才能真正道出他的心声。“是你可以容忍的难堪,泰拉纳斯大人。毕竟他是现今最强大的绝地,不是吗?难道我们没有让全银河系的人都认同这一点吗?”
“没错,师父,没错。”杜库又叹口气。今天他回想起自己八十三年生命中的时时刻刻,“扮演邪恶一方如此之久……十分辛苦,师父。我正期待着被光荣地囚禁。”
在狱中,他可以舒适地退于战争之外;在狱中,他终于认识到分离主义运动对银河系文明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从此痛改前非,弃绝之前效忠的事业,他名誉毫发无损,以正直的、理想主义的光辉形象投入新政府。
新政府……
这是他们多年来注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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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廉洁、纯粹、直截了当的政府:不像他所鄙夷的共和国,没有人再会争先恐后地讨好那些无知草民和劣等种族。他尽职的政府将是权威的化身。
人类的权威。
独立星系联邦的主要力量由内莫迪亚人(Neimoidian)、斯卡科人(Skakoan)、夸润人(Quarren)、阿奎利什人(Aqualish)、缪恩人(Muun)、戈萨姆人(Gossam)、塞默思人(SyMyrthian)、库里瓦人(Koorivar)和吉奥诺西斯人组成。这绝不是偶然的。战争结束后,他要彻底推翻这些异种,夺回他们手中的一切,并把他们占有的星系和财富交给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人类。
杜库会尽职于人类的帝国。
他会竭尽全力,如同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他会粉碎整个绝地武士团然后将之重建:不再受那些腐败、自恋、自称政治家的卑鄙小人束缚,为混乱不堪的银河系带去的真正的权威与和平。
这个武士团不会谈判,不会调解。
这个武士团只会执行。
绝地武士团的幸存者将组成西斯军队。
帝国的铁拳。
这副铁拳将成为超越任何绝地噩梦的力量。绝地并不是银河系中唯一的原力使用者;从哈普斯(Hapes)到哈伦卡尔(HaruunKal),从基弗(Kiffu)到达索米尔(Dathomir),具备强大原力的人类和类人种族很久以来一直拒绝献出他们的孩子,不让他们受绝地终身劳役的约束。他们,不会如此拒绝西斯军队。
他们别无选择。
杜库皱着眉,俯视着影像。克诺比和天行者继续上演着闹剧,他们又乘上一台不听使唤的涡轮电梯——很可能是格里弗斯正玩弄着电梯控制器——而倒霉的战斗机器人继续穷追不舍。
这实在,太……
不体面了。
“师父,我建议是否再给克诺比最后一次机会?对建立帝国的政治合法性来说,有他这样正直的绝地支持,将是非常宝贵的。”
“啊,是啊。克诺比。”他师父的声音和蔼起来,“你一直对克诺比很有兴趣,不错吧?”
“不错。他的师父是我的学徒;某种意义上他可算是我的孙辈——”
“他年纪太大。被灌输的太多。被绝地的错误认识彻底毒害了。我们在吉奥诺西斯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不是吗?在他心目中,他只为原力本身服务;怀有这样的信念,必然对现实视而不见。”
杜库叹气。反正他已经宣布过一次这位绝地大师的死刑了,这对他来讲应当不是难事。“的确如此;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抱着这种幻想白费力气。”
“克诺比必须死。今天。死于你手。他的死可能是最终将天行者牢牢缚住,永远为我所用的关键所在。”
杜库懂得:恩师的死不仅能让天行者已经不稳的情绪天平倾向黑暗的深渊,更能除去天行者成功转化的最大障碍。只要克诺比还活着,天行者就永远不会安于西斯阵营;克诺比对绝地价值观的坚定信念,会蒙蔽天行者的视线,桎梏这个年轻人的真正力量。
尽管如此,杜库仍然有所保留。这一切来得太快;西迪厄斯是否考虑清楚了这次行动对各方面的影响?“但我必须提出疑问,我的师父:天行者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他很强大。甚至可能比我更强。”
“正因为如此,”杜库沉思着说,“我若是杀掉他,岂不更好。”
“你这么肯定能做到?”
“师父。不合规矩,散漫无序的力量又有何用?这个男孩过于危险,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而那条机械手臂——”杜库嘴边浮现出轻蔑的神情。“令人作呕。”
“那么也许你当初就不该砍掉他的手臂。”
“嗯,作为绅士理应学会如何单手决斗。”杜库不在乎地挥挥手。“他甚至不再是纯粹的人类。像格里弗斯这种人,使用生化机器人装置还可以原谅;他以前就是怪物,加装机械部件完全是一种进步。可是,将机器人和人类混在一起?简直可怕至极。品位差到极点。我们怎可沦落到与他为盟?”
“我很荣幸”——他师父的声音更加和蔼——“有一位自认能够指导我的徒弟。”
杜库抬起半边眉毛。“我冒犯您了,师父。”他以他惯有的优雅说道,“我只是陈述己见,不是与您争辩。完全不是。”
“对我们的目的而言,天行者的手臂使他成了更完美的人选。他为和平与正义作出的牺牲,在此留下了永远的标记。他余生都将在众人的瞩目中佩戴这块英雄的徽章,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荣誉、英勇和正直。他就是完美的。完美。唯一存在的问题是,他能否跨越绝地教条人为给他划定的界线。这正是今天这次行动需要解决的,伯爵大人。”
杜库无可争辩。黑暗尊主西迪厄斯不仅将杜库带入了超出他想像的力量领域,而且还是一位极其精明的政客,他操纵政治场的强大能力,甚至可以让原力黑暗面的力量相形见绌。常言道:当原力关上一扇舱门时,就会打开一扇舷窗……而在过去十三个标准年中,每扇微启的舷窗外,都能看到一位西斯黑暗尊主抓住窗缘,向内觊觎,算计着怎样才能钻进来。
要想改进他师父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个让克诺比代替天行者的主意,只是出于一种错误的感伤。天行者几乎确定无疑就是他们所要的人。
他应该是;达斯·西迪厄斯花了多年时间来培养他。
今天的考验,将彻底证明这一点。
他毫不怀疑天行者会倒向黑暗。杜库知道,这不仅是针对天行者的考验;尽管西迪厄斯从未点明,但杜库确信自己也同样面临考验。今日的成功,会让师父知道他有能力继承衣钵:在接下来的战斗进行到尾声时,他会像西迪厄斯指引自己那样,将天行者引入黑暗面辉煌灿烂的殿堂。
他从没考虑过失败。他怎么会失败?
“可是——请原谅我的疑问,师父。克诺比一旦倒在我的剑下,您确信天行者会听命于我?不可否认,在他的履历上找不到任何惯于服从命令的纪录。”
“天行者的力量带来的不只是简单的服从。它能带来创造力,也带来运气;我们根本不用像指导格里弗斯那样为他费心。甚至绝地委员会那群目光短浅的人,也看清了这一点;连他们都知道,不再告诉他如何去做,只告诉他该做什么。然后他会自己解决。他一向如此。”
杜库点头。自从西迪厄斯向他揭示这个宏伟计划的精妙之处后,杜库第一次放松自己,想象着最后的结局。
在英勇地擒获杜库伯爵后,阿纳金·天行者将成为无与伦比的英雄:共和国历史上,或许是绝地武士团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人物。失去与自己手足情深的搭档,将给整个故事增添一点适当的悲剧色彩,他接受全息网采访时说的每一句话,也因伤感而更有分量,他将谴责议会腐败,对战事支持不力,他将婉转的——没错,非常婉转,而且是不情愿地,影射绝地武士团的腐败,也对战事拖延负有责任。
他将宣布成立一个新的原力战士团体。
他将成为西斯大军完美的将领。
杜库不禁敬畏地摇摇头。回想起几天前,绝地似乎就要发觉,甚至毁掉他和他师父的一切安排。但他从来都不该惧怕。他的师父从未失败。他也永远不会失败。他就是无敌的化身。
当你把敌人当作朋友时,你怎么可能击败他?
而现在,他师父只需绝妙地一击,绝地武士团就会像埃思隆蜥①吞食自己尾巴一般,自取灭亡。
①埃思隆蜥:生长在埃思隆星(Ethron)上的蜥蜴。ourobouros即是希腊神话中咬食自己尾巴的蛇,象征着生命的循环。
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欧比万·克诺比的死将带来共和国的末日。
今天将见证帝国的诞生。
“泰拉纳斯?你感觉如何?”
“我……”杜库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迷茫,“很好,我的师父。感觉非常好。今天即是最后一幕,是整出剧最宏伟的高·潮——是您数十年努力登峰造极的成果……我认为自己有些激动了。”
“调整你的心态,泰拉纳斯。克诺比和天行者快到门口了。扮好你的角色,我的徒弟,银河系将是我们的。”
杜库直起身来,第一次直视师父的双眼。
达斯·西迪厄斯,西斯黑暗尊主,正坐在将军椅中,手腕和脚踝被紧紧铐住。
杜库向他鞠了一躬。“谢谢议长。”
纳布的帕尔帕廷,共和国的最高议长回答道,“退下。他们来了。”——